品味心香

１．我在一篇隨筆中說，總有一滴血是暖的，總有一份情是真的，總有一顆心是香的。一位朋友讀后不以為然，人心不古，難聞心香。于是，我們打賭，把我的稿子裝進信封，寫上地址，貼好郵票，然后從窗口扔出去，如果信件不知所蹤，他贏；如果順利到達編輯部，我贏。結果，一連試了三次，我都贏了。撿到信件的人，都把它投進了附近的郵筒。

２．總有一顆心是香的，朋友相信了。對道德，不能人為地拔高，不能太理想化，但也沒必要太悲觀。畢竟大家生活在共同的空間里，每天喝著相同的水，呼吸著相同的空氣，還是相互成全為好。“只要你家的窗戶是玻璃的，就不要往別人家窗戶上扔石頭。”這么淺顯的道理，誰會真的不懂呢﹖

３．去香山踏青，在南山景區看到一塊木牌，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跡：請別摘走向您微笑的那朵小花，她還要向每個人問好。我被這行溫馨的文字打動了，眼前這個詩意的春天一下子變得格外明亮。滿目新綠的林木間，清香飄溢。是花香，還是心香﹖

４．很多年以前，我的家鄉發生過一個愛情故事——花容月貌的濟南女知青和一個普通民辦教師相愛了。那時我讀小學五年級，男主人公是我的班主任。對他們的戀情，全村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女知青不僅貌美，而且家在省城，可民辦教師雖然才華橫溢，卻是農民身份，而且其貌不揚。這種差別，許多人不能接受，但女知青接受了。更確切地說，是忽略了，她根本沒把這種差別當回事。為什么會這樣呢﹖后來，女知青講了一件事，讓我感到了男主人公的魅力。他們一起下地鋤草時，民辦教師總是小心翼翼地繞開那些零星的小花。正是這樣一個不經意的舉動，讓多愁善感的女知青淚眼婆娑。

一滴水能夠反映太陽的光輝，一個細節可以透出心的顏色。善心有芳香，正如太陽有光芒。還有什么比心香更令人陶醉呢﹖與一顆美好的心靈相比，一切都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５．第一次到女朋友家去，我憷極了。因為那是一個大家族，人多勢眾，而我又拙于交際。為了順利過關，我決定先和她家頭號人物拉近關系。女朋友告訴我，她父親是個棋迷，下象棋極其投入，贏了眉飛色舞，輸了愁眉苦臉。我眼前一亮，主意有了。那天，為了取悅這位大人物，我故意輸棋。可老人家的棋藝實在不敢恭維，我挖空心思，費盡心機，才勉強成為他的手下敗將。

第二天，我問女朋友：“你爸對我印象如何﹖”她笑說：“你這臭棋簍子，我爸想盡辦法讓你贏棋，可你就是不開竅，讓他難受壞了，最后不得不贏你。”

苦瓜味苦，但吃后口齒留香，且清熱敗火。苦心也一樣，慢慢品味，芳香四溢。

６．一位同窗好友，大學畢業后回家鄉教書，過著清貧而快樂的日子。如今，他已是桃李滿天下。我４０歲生日那天，收到他一張自制的賀卡，云淡風輕的背景下，是幾行清秀的字跡：春天送你一束清香四溢的花，盛夏送你一泓甘之如飴的泉，深秋送你一片濃情似火的楓葉，寒冬送你一份冰清玉潔的問候。山野之人，只有這些。

這些已經足夠了。你把四季中最好的東西都給了我，難道還不夠嗎﹖人生如四季，這是我４０年來收到的最好的一張賀卡，因為它帶著心香。

７．一位在大學教英語的朋友，給我講了一個發生在德國的故事。有一天，雷馬克在街上遇到一個正在德國旅游的美國姑娘，當她得知他就是著名小說《西線無戰事》的作者時，便用德語與他攀談，問他是否到過美國。雷馬克回答說從未去過。姑娘問：“為什么﹖”雷馬克說：“因為我只會幾句英語。”姑娘又問：“哪幾句﹖”雷馬克笨嘴拙舌地用英語回答：“你好！我愛你。原諒我。忘記我。”姑娘激動地大聲說：“天啊！太棒了！憑這幾句話，你就可以走遍美國。”

雷馬克后來去沒去美國，我不知道，但他的心香會飄到那里去的。愛是沒有國界的，有愛的地方就有心香。“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握手尚且如此，兩顆美好心靈的碰撞呢﹖心香永久，人間天堂。

８．電視里，女記者在采訪一位極地探險家。老探險家以驚人的毅力，先后征服了南極和北極。為此，他獲得了無數枚勛章和至高無上的榮譽。當然，代價也是沉重的，他的雙腿被極地的嚴寒凍壞了，再也站不起來了。女記者問：“您是為獲得勛章和榮譽感到自豪呢，還是為失去雙腿感到后悔﹖”老探險家閉上眼睛，沉默許久，喃喃自語道：“那潔白的極地荒原，多么令人神往啊！”

我的眼睛濕潤了，電視畫面上，老探險家的神情深深地震撼了我。遼闊而潔凈的極地荒原上，長留著老人淡淡的心香，那是安妥他靈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