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昌與七月劇社

近日整理書籍時，發現一本成都出版的《晉綏邊

區七月劇社回憶錄》，一篇由萬—先生撰寫的回憶錄

《憶裴世昌在七月劇社》引起了我的注意。因我單位有

一位抗戰時期參加革命的離休干部叫裴瑞昌，原是我

局政治部主任，參加革命后到過延安，是我省平遙人。

裴世昌也是平遙人，也到過延安。二人的名字如此接

近，莫非他們之間有什么聯系?于是我找到裴老，想問

個究竟。

問題一提出，裴老就非常激動，一下子打開了話

匣子。他說，裴世昌是他的大哥，他是在大哥的引領下

才走上革命道路的。提到七月劇社，裴老告訴我，七月

劇社是晉綏邊區八路軍的一個主要從事抗日歌曲、舞

蹈、話劇、眉戶劇演出的文藝團體，起先只有30余人，

成立于1939年7月1日，故張稼夫同志為其取名為

“七月劇團”，寓意劇團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以宣傳

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為己任。1940年開始，劇團運用

晉劇形式演出抗日戲曲，同年4月，黨所創建的民革

劇社、塞北宣傳隊及決死四縱隊前線劇社晉劇隊先后

并人“七月劇團”，并正式更名為“七月劇社”，成為八

路軍中很有影響力的一支集歌舞、晉劇、話劇、活報劇

和曲藝等品種齊全的演出隊伍。裴世昌是七月劇社的

第三任社長。

裴世昌，山西平遙西戈山村人，1915年出生，1931

年“九·一八”事變后因在平遙中學(現平遙一中)搞學

運被校方開除，后到太原考入山西國民師范讀書，成

為該校的學運負責人。1936年2月，裴世昌因組織學

生搞抗日救亡運動被閻錫山逮捕，投到陸軍監獄(現

太原市面粉二廠院內)。1937年春，薄一波將他營救出

獄。裴世昌到紅軍總部后，先后給鄧小平與傅鐘同志

當過秘書。紅軍改編為八路軍后，他即擔任了八路軍

總部民運部第一科科長。1942年，裴世昌任八路軍《軍

政雜志》主編，當時還不滿2了歲。在任《軍政雜志》主

編期間，他先后在該雜志發表過《民運工作概談》、《晉

東南子弟兵的創立及其經驗》等重頭文章，在部隊中

影響很大。

1940年冬，七月劇社來到革命圣地延安，全體社

員分別參加了延安魯藝、部藝(部隊藝術學校)和中央

黨校的學習深造。經過一年多的學習，七月劇社于

1942年早春準備返回前線之前，在延安邊區參議禮堂

舉行了幾場告別演出。有一天，突然來了一位八路軍

干部，自稱是山西梆子愛好者，山西平遙人，要與劇社

領導攀老鄉。

這便是裴世昌。他徑直來到后臺，找到當時劇社

負責人葉石和郭沐林。如同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

他們談得很投機，厚重的三晉文化使他們磁鐵般地聚

合在一起。葉石是汾陽人，郭沐林是孝義人，裴世昌是

平遙人，他們越談越親熱，越談興致越高。談到高興

處，裴世昌即興唱了一段晉劇《空城記》，郭沐林打起

了鼓板，葉石彈起了三弦，閻志明拉起了板胡，周圍則

站滿了化了妝的演員。裴世昌一亮嗓子就引起了滿堂

喝彩，大家豎起大拇指夸他唱得有味，是地道的山西

梆子。這樣，當晚的演出便增加了一個節目，就是裴世

昌主演的《空城記》。從此，七月劇社就多了一個保留

劇目。

裴世昌早在學生時期就非常偏愛晉劇，不僅愛

看，而且愛唱，經常與人切磋技藝，注重與藝人交友，

很早就加入了票友行列，開始研究起晉劇來。他善工

須生行當，唱念做打像模像樣。參加革命后，他也斷不

了亮亮嗓子，自娛自樂。他聽說七月劇社在延安舉行

告別演出，就不請自到，加入到演員行列。其實，裴世

昌當時已經是《軍政雜志》的主編了，但他一有時間就

跑到七月劇社粉墨登場，與七月劇社的同志們成了志

同道合的戰友。

七月劇社要離開延安回前方去，沒想到裴世昌竟

表示愿加入七月劇社到前方慰問演出。這可高興壞

了葉石和郭沐林。像裴世昌這樣一位有文化、有理

論、又有一技之長并愿為晉劇藝術獻身的人才，他們

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可裴世昌畢竟不是一名普通的

戰：亡，而是擔任要職的干部，上面能同意放嗎?

正在延安擔任晉西區黨委宣傳部長的張稼夫是

七月劇社的創始人，他聽說后主動出面為裴世昌交

涉調動，爭取讓他充實到七月劇社來，可八路軍總部

以無人接替工作為由婉拒了他的請求。后來，張部長

又提出用《抗戰日報》的一位主編交換裴世昌，也沒

有做通工作。裴世昌只好依依難舍地告別了七月劇

社，繼續當他的業余戲迷。

1942年深秋，七月劇社已回到前方半年多，住在

離黃河很近的李家寨。這天，正在緊張排練著的劇社

的同志們迎來了晉綏分局為其派來的一位女指導

員，叫袁光。她在“延安女大”上過學，當過新四軍教

導員，帶兵打過仗。這位女指導員不笑不說話，待人

和藹又可親，不幾天，人們就得知她是裴世昌的愛

人。

又過了一個來月，有一天，裴世昌突然騎著一匹

大紅馬也來到了李家寨。原來是他每天磨叨總部的

領導，才終于獲得批準，到七月劇社當社長來了。這

樣，裴世昌與愛人袁光都成了劇社的領導。

周圍幾十里村的農民聽說七月劇社住在李家

寨，便經常成群結隊來這里看劇社排戲、上課、練功，

李家寨每天像趕集一樣，總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經過一個冬春，七月劇社排出了《打金枝》、《下河

東》、《陸文龍》、《二度梅》、《失空斬》、《金水橋》、《斬

單通》等折子戲。裴世昌先后主演的《下河東》里的趙

匡胤、《陸文龍》里的王佐、《失空斬》里的諸葛亮等角

色，大受群眾歡迎。

通過教戲、排戲，裴世昌培養了一批晉劇新秀，

馮松、張翔、呂光、楊征、萬一、張加一、程家遠、孫成

明、閻文耀、卜慶升、賈松茂、李隆盛、郭軍、張達勃、

孔慶華等幾十名年輕演員，后來都成了七月劇社的

臺柱子，七月劇社也因為經常演晉劇而遠近聞名，成

了八路軍里最有名的一個文藝團體，為團結群眾，鼓

舞部隊士氣，打擊日軍，特別是在普及晉劇、弘揚晉

劇傳統藝術方面做出了巨大貢獻。

在指導、組織七月劇社排演晉劇的過程中，裴世

昌不僅經常給演員介紹晉劇名家的藝術風格和獨特

的藝術成就，而且十分重視晉劇傳統藝術的提高與改

革。他特別提出“亂彈”的拖腔要改掉那些“哪依啞哈

……”而采用韻母拖腔，既圓潤順耳，又不損害晉劇唱

腔的傳統韻味，使傳統的晉劇藝術更富感召力。可以

說，裴世昌是最早進行晉劇藝術改革的人物之一。

在抓劇目建設和晉劇改革的同時，裴世昌還抓了

對劇社人員的文化培訓。劇社設置了語文、算術、歷

史、古文詩詞閱讀和書法等課程，裴世昌與趙大洲、馮

松和萬一等擔任兼職教員，并且組織起讀書小組，利

用黑板報、墻報和演戲宣傳革命道理，整個李家寨的

冬天被他們搞得熱火朝天，紅紅火火。

1943年春暖花開的時候，裴世昌率領七月劇社

活躍在黃河兩岸的部隊、機關、學校、醫院及各種廟會

和騾馬大會上，為成千上萬的觀眾演出了人民群眾喜

聞樂見的晉劇劇目，受到了群眾的歡迎。每到一地，

裴世昌都親自登臺，他演出的《空城記》、《下河東》、

《王佐斷臂》、《走雪山》等劇目，深受群眾歡迎。

此外，裴世昌還非常重視晉劇音樂的研究和整理

工作。他說，音樂是戲劇藝術的靈魂，各種藝術流派

的形成，主要取決于音樂、唱腔的創新。因此，他經常

與藝人們一起琢磨各種唱段，逐步形成了他個人獨特

的藝術風格。他把這些細微的差異詳細地記錄下來，

后來被常蘇民整理的《山西梆子音樂概述》一書全部

采用，引起了音樂界的重視。呂驥曾撰寫長文進行贊

揚，稱其對戲曲音樂研究做出了開拓性的貢獻。

裴世昌多才多藝，學識淵博，不為名，不為官，一

心獻身民族藝術的崇高境界，深受當地干部群眾的

愛戴，大家親切地稱他為裴社長，也有人叫他“大干

部”，從心里稱道這位從八路軍總部來的好社長。

1943年冬“搶救運動”開始后，裴世昌離開七月

劇社到黨校學習，后來又調到晉中平川游擊區任職，

但他始終沒有丟開山西梆子。他跟當地的老鄉在農

村“自樂班”經常自娛自樂，遇有戲班子唱臺口戲，他

也忘不了搭一把手，與專業班子同臺演出。1946年

冬，他正與劇團演出的時候，不幸被閻軍包圍，被投

入監獄，身受酷刑而堅貞不屈，終被殺害。年僅31歲。

裴世昌犧牲后，他的愛人袁光將《山西梆子音樂概述》

一書，當作烈士遺物珍藏多年，不幸在十年動亂中被

焚毀，成了終生的遺憾。但裴世昌忠于革命、熱愛戲

劇的一生，卻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