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希是許多年的朋友了,這樣說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很溫暖。
關于怎樣開始兩個小女子的故事的那些年代久遠的回憶早已模糊不清了。隱約只記得是一個普通的聚會。在一大堆單純小女生談起愛情一臉的頂禮膜拜時,希卻一語驚人。她說她不相信愛情,她說對于人類她相信要有大愛,但是凡夫俗子的小恩小愛卻最是惡俗。這在當時十五六歲正處于花季的那群女生中被驚為天語。于是她們開始對希頂禮膜拜。
而我,表情燦爛內心陰暗的另一個小孩,在思及“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后菩提頓悟。走過去,說,希,我覺得我們都是稀有動物,我們應該為兩頭稀有動物的相知慶祝一下……
就這樣,我和一個名喚希的小女子相遇唱游,從此開始了彼此不離不棄的旅途。
事隔多年之后,當別人責怪我心中沒有大愛時,我始終保持微笑。我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如何對我要求那么許多?我足夠自私卻并不貪心。所以,只要我的親人和朋友過得好我就歡天喜地心滿意足了。
那時生活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從前一個人做的事都改成兩人同行了。
心平氣和的時候她會把所有的心情都攤開來體會,和我分享她的藍色理想。心血來潮的時候她會拉著我坐在空蕩蕩的操場上看昏暗大地上風吹細草搖曳。她會唱“廣廣的藍天,映在綠水,美麗的大地的孩子,寵愛你的是誰……”
那時候我們教學樓前有一排很奇怪的樹。它們會在冬天綠得很囂張,然后在春暖花開的時候大把大把地掉葉子,在溫存的午后,或者是光線曖昧的黃昏,暗香涌動。希和我常常站在樓上對著它們指指點點,大聲說笑。日子總是明朗著,我們有著最簡單的生活和最簡單的快樂。
一起逃課時,我們會躲在圖書館的角落里昏天暗地地看書,從旭日東升朝霞輝映直到日薄西山,暮色四合。或者在寢室里一遍又一遍地放王菲的歌。聽到“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時,希總會側過臉對我說,落英,你就像我對你的思念一樣,很玄。又說,落英,我們以后同性戀吧,我可以拋棄世上所有的男子惟獨和你一起生活。她這樣說的時候我總是微笑,并且沉默。我知道終有一天會有一個陌生的男子把她帶離我的身邊。突然有些感傷。
偶爾她也會傷春悲秋,甚至吟著一首“結綺樓邊花怨春,青溪柵上月傷神。可憐褒妲逢君子,都是《周南》夢里人。”也會感慨嘆息唏噓不已。我知道她內心暗藏的天機。即使不相信愛情,我們仍然幻想著某天有那么一個人,他會對自己說:“惠而好我,攜手同行”。她說:落英,如若真有這樣的男子,你愿不愿嫁他?我笑著搖頭。希,我怎么可能丟下你一個人……
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女子,在她不開心的時候我會叫她安安,我會撫摸她長長的發說:安安,不要不開心,不要低垂著你的眼睛,安安,對我笑,好嗎?然后她就會撲閃著好看的大眼睛露出暖人的笑容。所以大多數時候她不開心似乎只是因為我太久沒叫她安安,太久沒對她說:安安,不要不開心……
我熟悉她如同熟悉我掌心的所有紋路。
這樣過了好久以后,我們考上了同個城市的不同學校。開始煲電話粥,縮在被窩里發短信到深夜,偶爾也有很長的信。依然如影隨形。
后來她發短信說:落英,會不會有那么一天我漸漸磨滅自己的棱角,同世間所有女子一樣乖巧地庸俗著?落英,我一直害怕。
我知道,他終于出現。
那個下午蹺課繞過大半個城市到她的學校。看到她把手交給身旁有著淡定表情的陌生男子。他看著希的眼神一漾一漾的,滿是化不開的疼惜。希燦若春花的笑臉美得驚人。
我知道,他終于要把她帶離我的身邊了。
希,我們也可以是生命甜美的那些花。我微笑,說:花開幸福,希,花開幸福……
生活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從前兩個人做的事都改成一人獨行了。
曾經我和一個名喚希的小女子相遇唱游,那時我熟悉她如同熟悉我掌心的所有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