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日子,我和芮離開了我們打拼了十余年的繁華都市,帶著簡單的行李,回到了天目湖之畔的故鄉。
在湖中一個尚未開發的小島上,我們擁有了幾間夢想已久的竹樓———運來南山的竹、南山的木,看著房子拔地而起一如見證一個生命的孕育成長,心里,是滿滿的富足。
然后,把搜集來的家鄉人的文字作品搬了進去;然后,把壽眉、翠柏配著上等的紫砂壺擺了出來;然后,掛起了親手縫制的布簾,還有芮的畫,以及一幀幀雋永的圖片……
島曰黛山,樓曰竹軒。我和芮有一個小小的心愿:以茶會友,以文交心,讓水鄉的人文情懷生生不息,綿遠,悠長。
你可以在泛舟湖面盡享旖旎風光之余來竹軒小憩。
棄舟登岸。披一身露水,踏一地晨暉,沿那一徑隱著蒼苔的青石板,穿過竿竿翠竹,穿過盈盈鳥語,穿過郁郁花香……
就一張剝落了光華的棗木桌,一盞清茶,一卷書稿,于裊裊熱氣間靜下心來沉下氣來,品味一些文字,一些生活。那些或陳舊或簇新,或古典或現代,或明朗或晦澀,或喜悅或哀傷的文字,家鄉人的文字,把歷史的歲月的心靈的片段細細道來又緩緩掩去,沉淀下的,是歷煉之后的成熟,睿智與灑脫。
被感動,是源于真實的力量。
家鄉的山,家鄉的水,家鄉的日月星辰,家鄉的滄桑變幻……我們熟悉的或者陌生的,一切的一切,在文字里鮮活著、跳躍著。又因著一份血濃于水的鄉情,于瞬間迸發出了生命的光和熱,時時刺痛我們的眼,撩撥我們的心。
這樣的時候———
“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
“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我們的故鄉,我們的水鄉江南,在一聲聲,一聲聲情不自禁的淺唱低吟中,幽幽地,走進了歲月深處。
午后的太陽,和暖而安詳,以夢和幻想的姿態氤氳出一片迷離得略帶醉意的光,靜靜棲落我們的小島,小島上的竹樓和竹樓里的寧謐。
且看墻上飽孕水鄉情趣的畫以及圖片,是如此的遙遠而又迫近。不妨,燙一壺陳年的糯米酒,叫幾碟爽口的小菜和精致的點心,或是春日里的馬蘭、薺菜、野山筍,或是秋陽下的板栗、酒釀、蟹黃包,夏有清甜脆嫩的棠下瓜,即便隆冬已至,粉嘟嘟的水芹、香噴噴的蘑菇和熱氣騰騰的砂鍋魚頭依然能讓你大飽口福。于是,邀上三五知己,趁著雅興小酌一番,談文字談人生,細數歲月的浪花,一朵又一朵。偶爾感觸郁結于心奔突于胸,便從桌角的竹筒里抽一枝筆,不急不徐地,把感觸化作文字,一點一點寫到墻頭的素箋上去———不同的時間,不同的人物,不同的心境,不同的筆法,卻在同一個空間交織在一起,彼此分享,彼此接納。此時此刻,世界是單純的,人心是透明的。因為我們相信,熱愛文字的人,不會用文字來說謊。
風起了,拂起月白色的簾,木窗外的世界悄無聲息地流淌進來:月華如練,蒼山如黛,舟過之處,憨態可掬的野鴨撲騰著翅膀長鳴而去,但余粼粼波紋晃動一?搖寂靜的月光。
“吱呀”一聲推開竹扉,罩一件寬寬大大的藍布衫,裸著腳,走去湖畔的沙灘。風是沁涼的,潮水拍岸,還有漫天的熠熠星光。借著幾分醉意,走進風中,走進潮聲里,走進時間停格的縫隙。很快地,又走進夢里面,可是夢的邊緣,卻是似有似無、若即若離的絲竹之音,是《漁舟唱晚》,是《高山流水》,很柔美的聲音,緩緩地,載夢飛行。
最是那藤編的秋千,蕩得好高,在飛升的時候能望見水天一色的蒼茫,如此攝人的絕美,讓靈感飄然而至,于是,一首詩,一闕詞,一頁短章……
很深很深的夜。
湖畔。
芮和我。
芮,我很知足。
簡,我也是。
我們抱膝而坐,彼此依偎著,靜靜地,等待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我知道的,明天,黛山、竹軒又會迎來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而水鄉的文字在慢慢流淌,我們的事業和夢想,仍在繼續。
后記:
很多時候,事業和夢想是矛盾的。我們經營著我們的事業,卻遺棄了我們的夢想;我們追求著我們的夢想,卻丟失了我們的事業……真正將二者融為一體的人是幸福的,而我希望自己就是這樣一個幸福的人。
我有著鐘愛并且疼惜的文字,我深深眷戀著我的水鄉江南,那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那里濃郁的人文氣息和安寧的生活氛圍,無一不吸引著我,濡染著我,感動著我。
夢想著,用這樣一種方式,把故鄉的文字作品聚到青山綠水之間,佐以傳統的建筑、佳肴、民俗、音樂,一一呈現到世人面前。以茶會友,以文交心,繼續耕耘著自己的文字,也為家鄉的文化事業盡一份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