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觀調控收放千千結

趙代波

中央宏觀調控政策回顧

3月5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十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的《政府工作報告》中說，今年政府將更加注重加強和改善宏觀調控，主要運用經濟、法律手段等綜合措施保持經濟平穩較快發展，防止通貨膨脹和經濟大起大落。

3月，國家發改委宣布，原則上不再批準新建鋼鐵聯合企業和獨立煉鐵廠、煉鋼廠。除淘汰自焙槽生產能力置換項目和環保改造項目外，原則上不再審批擴大電解鋁生產能力的建設項目。嚴格禁止新建和擴建機立窯、干法中空窯、立波爾窯和濕法窯水泥項目。

4月9日，溫家寶總理主持的國務院常務會議要求，進一步采取有力措施，有效遏制投資過快增長勢頭，保持經濟平穩較快發展。必須適度控制貨幣信貸增長。

4月13日，銀監會通知決定在銀行業金融機構自查和各銀監局檢查的基礎上，組成5個檢查組，對廣東、浙江等七省部分銀行業金融機構對部分行業貸款情況進行重點檢查。

4月25日，國務院發出通知，決定提高鋼鐵、電解鋁、水泥、房地產開發固定資產投資項目資本金比例。

4月28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責成江蘇省和金融監管部門對江蘇鐵本鋼鐵有限公司違規建設鋼鐵項目事件涉及的有關責任人做出嚴肅處理。

4月29日，國務院要求各地區、各部門和各有關單位在1個半月內對所有在建、擬建固定資產投資項目進行一次全面清理。重點清理鋼鐵、電解鋁、水泥、黨政機關辦公樓和培訓中心、城市快速軌道交通、高爾夫球場、會展中心、物流園區、大型購物中心等項目，以及2004年以來新開工的所有項目。一輪沒有溫度的高燒顛簸著挺過痛苦的2001-2002年，以為可以從此過上做什么生意都賺錢的好日子，誰知宏觀調控當頭一瓢冷水，中國企業家高昂的熱情一天一個溫差，黯淡下來。

近兩年來流行一句話：中國經濟一感冒，全球都會打噴嚏。保證中國經濟的穩定發展，不僅是中國人的理想，更已成為“地球人”共同企盼的一件大事兒。

但怕誰誰來，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中國部分行業突如野馬脫韁，掙開丁政府的掌控預期一路狂飆，鋼鐵、水泥、電解鋁成為跑在最前面的“野馬頭兒”。根據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的統計資料，2003年我國鋼鐵、電解鋁、水泥投資分別增長96．6％、92．9％和121．9％，增長幅度令人傻眼。與之相關聯的，是房地產市場的著火之勢和汽車業投資的奔放之姿。

這還不是最讓人揪心的，2叩4年第一季度9．7％的CDP增長率，這個令學界與主管部門都出乎意料的結果，成為宏觀調控加力的直接理由——根據中國決策高層的經驗，當經濟增長達到9％時，就會出現局部過熱；當經濟增長超過10甲。時，就會出現總體過熱。9．7％使中國經濟的屁股幾乎貼在了火盆上。

問題的復雜性更在于，此次“過熱”與前幾輪“過熱”不同，這是一輪“沒有溫度的高燒”——即是由經濟結構引起的局部高燒。貿然祭起調控的大旗，將對正艱難爬坡的“優等生”造成極大傷害；不調控吧，“調皮鬼”又將把中國經濟迅速拉向產能過剩與通貨緊縮的深淵。

想收，怕收；想放，不敢放，中國政府的宏觀調控能力經受著前所未有的考驗。

該來的終究會來，2004年3月，國家發改委主任馬凱在十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上全面闡釋了宏觀調控的目標，從而引發了震蕩世界的宏觀調控風暴。4月9日，溫家寶總理在國務院常務會議要求，進一步采取有力措施，有效遏制投資過快增長勢頭，保持經濟平穩較快發展。

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要使過熱的經濟增長重新實施“軟著陸”。但既要在手段匱乏的情況下把過高的投資增幅降下來，又要避免“硬著陸”對經濟健康的傷害，收與放之間，中國宏觀調控部門面臨著一個難解的結。緊箍咒套在了誰頭上讓人始料未及的是，嚴控銀行信貸和項目審批的緊箍咒應聲落下，套住的卻是靈敏、高效而規模偏小的民營企業。

銀根緊縮卻主要是民營企業在喊冷，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調控新現象。某大型民企老總對記者感嘆：我們打算放棄全部新項目，穩著熬過今年再看形勢。而那些被納入“發燒”名單的“患者”特別是民企則雪上加霜。

項目審批也成為無數民企忿忿不平的導火索。以鋼鐵行業為例，2003年12月23日出臺的著名的國務院103號文件，其核心是提高鋼鐵產業的準入門檻；停止批準新建鋼鐵廠；嚴格信貸、土地、稅制管理等措施，促進鋼鐵工業的產業結構調整。對于高端鋼鐵產品的投產，國家予以支持。這個帶有強烈“濟國限民”色彩的政策文件，鼓勵大型國有企業進行結構調整和產業創新，對大多數的中小民營企業則進行限進限人。行內人士稱，此舉的結果，將使60％左右的中國民營鋼鐵企業陷入滅頂之災。與此相似的，是今年6月出臺的《汽車產業政策》，同樣被評價為是一份具有限制民企和外資特征的產業政策。

也許，在這場“群體無意識發燒”的運動中，民營資本從理論上是理性的。因為資本的趨利避害特征，使他們透過市場縫隙發現了這些熱門行業中的暴利；即使最終的惡性競爭到來，他們也可能會全身而退。

但是，中國宏觀經濟調控的市場傳導機制并不完善。純粹的經濟手段一旦失效，強制性的行政手段則成為惟一的選擇。所以，當理性的逐利行為觸碰了牽動宏觀大勢的紅索時，宏觀調控依然會不可避免地到來——即使因此難免誤傷一些“好人”。

風暴還會持續多久?

解鈴總在系鈴之處。但若以為行業過熱有了退燒跡象，宏觀調控就會停止，緊縮的財稅和貨幣政策就會寬松，未免太簡單化。首先市場的不確定因素依然很多；更重要的是，財稅和貨幣適度從緊的政策調控，實際上牽扯到更復雜、危機更重的金融領域的調整。

政府高層的表態也佐證了這種推測。5月21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主持召開了國務院常務會議，明確指出今后要堅決執行調控政策，調控力度不能減弱。而事隔不到1個月，國務院常務會議就做出明確判斷：宏觀調控取得明確成效。國家發改委更在6月23日列舉了宏觀調控取得的七大成效：投資增長過快的勢頭得到遏制、基礎產品價格上漲得到抑制……但誰也沒有宣布宏觀調控行將結束。

由此可見，雖然目前調控政策初步見到成效，但政策的執行時間將會很長，至少在今年內，纏在企業脖子上的“緊縮銀根”不會得到根本性的緩解。

如此，身在調控“網中央”的企業，當壯士斷腕以求浴火重生。

在“宏觀調控”岸邊行走的企業更當小心，現代經濟社會的蝴蝶效應，可使太平洋東海岸蝴蝶翅膀的一絲振動，引發大西洋上的一場颶風，何況席卷中國幾大重點行業及所有財稅系統的宏觀調控?收縮戰線，小心發展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也許，政策的漏洞和市場的潮流會帶來巨大的利潤，但政策層面的漏洞并不會永遠存在，當泡沫散盡，被最后一根稻草壓死的其實可能是任何一個人。民企真正長久生存之道，只能是在契合宏觀大勢的前提下獨辟蹊徑，不斷創新，求得根本的市場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