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 鈞 薛 凱
近些年來,我國各級政府在法治化進程中取得了公認的成就,也存在不少問題,特別是“不法行政”現象十分突出。對這一樁樁怪現象加以揭露和剖析,無疑將有利于加快我國全面推進依法行政、建設法治政府的進程。
“跑馬圈地”以法爭權
“權力部門化,部門利益化,利益法制化”,是當前一些地方依法行政中的一個突出問題。一些部門立法,自己起草,自己執行,為部門的權力和利益“跑馬圈地”,積極擴大自身的收費、處罰和許可權等。熟悉內情的人士氣憤地說,為了一己私利,個別部門甚至提供虛假信息,到了不講真話、利令智昏的程度!
特別需要引起人們警惕的是,這些部門在此過程中,往往打著維護國家利益、強化行業管理的旗號,從中夾帶“私貨”,很具迷惑性。盡管立法法等法律為了確保立法質量,規定了公開征詢和立法聽證等制度,但在實踐中落實得并不理想,行政機關的意見往往占據主導,公眾聲音很弱。部門利益的干擾,已成為一些地方立法質量不高、執法難以推進的重要原因之一。
視法為器治民不治官
在一些干部的頭腦中,還普遍存在把法律作為治民工具的思想,權大于法、長官意志、特權思想根深蒂固。一些領導干部曲解“依法治國”的含義,不談依法治官只談依法治民,不談依法治權只談依法治事,不談依法治高層只談依法治基層。執法者把自己看成法律的化身,忽略了自己也要接受法律的約束。現實中,之所以會出現稅務所長暴力抗稅、交警隊長酒后開車、派出所長致人傷殘等怪現象,根源之一就是“治民不治官”的思想在作祟。
由于對法律持工具主義的態度,現實中各種以權壓法、以情亂法,“人治”取代“法治”的現象屢禁不止。上行下效,不少群眾也因此逐漸失去對法律的信任,導致法律權威的進一步喪失。
部門打架各自為政
據一些基層群眾反映,目前,行政執法中多頭執法、多層執法問題比較普遍。一方面,政出多門,各部門從不同層面做出規定,標準各異,客觀上造成了行政執法者不作為、亂作為或難作為。例如,按規定道路路政由交通部門管,道路交通違章和治安由公安機關管,但在一些地方這兩個部門卻沖突不斷。近年來,在湖南、山東等地都發生過兩個部門大打出手、阻斷交通的事件,驚動中央。另一方面,法律、法規往往規定縣級以上某某部門負責某方面執法,結果同一系統的各級執法部門紛紛下鄉執法,加重了基層負擔。
與部門利益膨脹遙相呼應的是地方保護主義的盛行。改革開放后,隨著權力的下放,地方保護、各自為政演變成一大公害,消耗了大量的執法資源。例如,本來國家對建筑單位已經規定了嚴格的資質審批條件,但由于建筑業是一塊“肥肉”,很多地方又各自立規,外地企業要進入本地市場,必須向本地的主管部門申請進省(市)施工許可證,準入門檻大大抬高。
法盲執法執法違法
執法隊伍素質低下,是導致當前一些地方亂收費、亂罰款、亂強制屢禁不止的一個重要原因。不少執法人員沒受過系統的業務培訓,加之平時疏于學習,致使執法違法現象屢有發生。東北某省對有關執法部門進行的測驗顯示,執法者應知應會法律知識的合格率只有30%。
有專家指出,一些事業單位的執法問題尤其嚴重。出臺一部法律就新增一支執法隊;執法隊沒有核定行政編制,就用事業編制或雇用臨時人員;沒經費就去罰款,造成執法腐敗。據了解,南方某省僅執法隊伍就有4000多支,成份構成十分復雜。該省警力的近一半都是地方編制的合同制民警,還有大量保安協助執法,一些聯防隊員根本沒有執法權,卻可隨意檢查公民證件,實施人身強制等。
借法牟利執法產業化
專家告誡,在一些地方,公權部門正有向自利性組織演變的傾向,執法權已變成某些部門的牟利工具。群眾氣憤地說,現在“執法就是罰款,管理就是收費”。在少數地方和部門甚至形成了借執法之名行保護違法之實,以非法利益供養執法隊伍,形成執法與違法相互依存的黑色“執法產業”。據報道,電影《手機》上映前,影片發行公司曾拿出200萬元給“可以打擊盜版的人”,希望他們擺平盜版商,推遲一周面市,結果如愿。
執法利益化與執法機關經費難保障密切相關。據了解,盡管各地財政基本實現收支兩條線,但不少地方操作中仍實行按比例或超過基數返還的辦法,規費、罰款收了多少給多少,執法收入與個人待遇息息相關。
恣意用法暴力行政
在一些地方,執法成患,已不僅僅是態度粗暴的問題,而演變為官民之間的暴力對抗。一些地方為“推動”工作,動輒動用警力,抓人捕人。有的地方私建“執法隊”,私設“小黑房”,用來教訓“不聽話”的群眾。有的地方還實行“惡人治村”、“惡霸執法”,把“村霸”、地痞搜羅進基層政權及執法隊伍中來,專門對付當地百姓。
據調查,暴力行政有四大“高發區”,主要發生在農村稅費收繳、征地和房屋拆遷、城市管理和城管執法以及阻止公民上訪領域。專家認為,片面的政績考核體制和不合理的行政“包干制”,是導致暴力行政的制度原因。有關領導和上級機關為了完成任務,對暴力行政往往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暴力行政危害甚大。它使得干群關系持續緊張,成為衍生黑社會勢力和誘發恐怖行為的溫床,極大地影響了基層的穩定。有跡象表明,目前一些地區的黨政干部受到暴力傷害的也不在少數。
約束乏力監督虛位
一些行政人員在運用權力時,缺乏節制,恣意用法,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有人甚至狂妄地叫囂:“什么是法,我的話就是法。”如此無法無天,根本原因在于缺乏有力的監督。
目前,我國一些地方對行政機關的監督非常薄弱,基本上仍是“手心”監督“手背”,監督制度“虛置化”的問題比較嚴重。一些地方政府的運轉和工作重心,主要圍繞著領導人的意志進行,而對于約束權力的事情,領導沒有積極性。這使得不少地方盡管有著龐大的監督機構、繁多的制度規定,卻發揮不出應有的作用。一些內部監督出現“互相禮讓”,形成所謂的“真管不行,不管也不行,抹平才行”的怪狀。外部監督和專門監督難以形成網絡,實施起來阻力重重,導致不少好制度在一些地方和部門變成了“花架子”。
與民爭利侵犯私產
當前,一些政府部門“爭權于朝、爭利于市”,以公權名義進行超額盤剝,隨意侵犯公民的財產權。還有一些部門隨意決策,武斷執法,動輒實行全行業停業整頓,在打擊了不法經營者的同時,也給合法經營者造成不小的經濟損失。
與民爭利有三大表現:一是維護壟斷。據國家發改委的統計,一些行業借助壟斷謀取超額利潤,持續成為社會投訴熱點。二是過度投資。一些地方為了短平快地出“政績”,把寶貴的財政資源大量投入到競爭性行業中,使得政府本身成為利益一方,破壞了市場經濟的基本規則。三是超額盤剝。除了“三亂”外,近年來最大盤剝來自風行一時的“賣地風”。據專家測算,改革開放以來,通過各種形式征用農地形成的價格“剪刀差”有近5萬億元。
隱瞞信息神秘行政
當前我國一些行政部門的透明度非常低,“神秘行政”的傾向比較嚴重。專家估計,目前我國80%的社會信息資源掌握在政府手中,但其中80%處于封閉或半封閉狀態。一些行政文件仍被作為“內部規定”,有的還利用信息壟斷進行尋租。一些地方在政績上弄虛作假,對出現的問題“捂蓋子”,對中央“報喜不報憂”。群眾譏諷說,有些地方是“村騙鄉,鄉騙縣,一級一級往上騙,一直騙到國務院”。
因信息不透明所產生的“私吞”法律現象也比較嚴重。“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中央政策到不了基層,已經成為某些地方政府部門的一大頑癥。南方某省幾年前曾做過一項調研,結果發現有70%左右的法律法規,特別是地方性法規和規章沒有得到有效執行。
推責諉過行政不作為
對有利益的領域,爭權奪利,競相管理,而對沒有利益的領域,推責諉過,缺位失語,這是當前不少部門普遍存在的一個問題。一方面是胡亂作為,以撈取部門利益和個人好處,另一方面又是無所作為,對社會急需、百姓期盼但沒有利益的事情,不聞不問,在其位不謀其政。
有不少行政人員,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得過且過的思想混日子,盡管自身清白,卻不為群眾服務,不愿觸及矛盾,不敢與壞人做斗爭,在不知不覺中損害了群眾的正當利益。行政訴訟法實施十多年來,不少地方的政府和部門因行政不作為被當地群眾推上了法庭。
行政不作為雖然不如亂作為那樣后果嚴重,危害卻不可低估。一件縣里完全可以處理的事情,卻要中央領導親自過問才去解決。這種“小事拖大、大事拖炸”的怪現象,在我們的社會中大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