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仁
2004年1月5H,一起鮮見的醫患糾紛,在四川省雷波縣人民法院一審宣判。這是一起發生在老的《醫療事故處理辦法》<以下簡稱《辦法》)與新的《醫療事故處理條例》(以下簡稱《條例》)頒布施行交接之際的醫療損害賠償糾紛。患者沒有醫療事故鑒定結論,其親屬仍然獲得了賠償。這看似矛盾又有聯系的醫療糾紛處理,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
超生再孕引產術后命喪黃泉
1992年,雷波縣回龍場鄉順河村的17歲少年胡昌貴與同利18歲姑娘張秀蓮戀愛同居。不久,胡昌貴攜張秀蓮外出打工。6年后他們回到了家鄉,走時2人,回來已經是6個人了。他倆隱瞞了在外當“超生游擊隊”的事,補辦了結婚登記。此后,張秀蓮帶著孩子在家,胡昌貴繼續外出打工。
2002年4月,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派出醫護人員赴區鄉服務。張秀蓮聞訊前來,自述有兩月未來例假。經檢查發現已懷孕3個多月。張要求中止懷孕,醫生說,超過人流手術期,只能采取藥物引產。14日早晨張遵醫囑吃了藥。次日下午,宮口開全,大部分胎兒娩出、胎盤殘留,于是醫生給她進行了清宮手術,并開了3天的藥,囑咐她就地臥床休息。但她說“家里娃兒小,無人照顧,得回家”,在其母陪扶下,步行20余里回了家。
16日,張秀蓮小腹腫脹,陰道出血,病情嚴重。親友將她送往縣醫院搶救。此時張已出現休克,生命垂危。醫生全力搶救,終因入院太晚,已無回天之術。17日凌晨2時,張死在手術臺上。死亡原因為:1.急性彌漫性腹膜炎;2.感染中毒性休克,并發器官功能衰竭:3.腹腔臟器穿孔。
協議索賠三萬定就醫療事故
張秀蓮死后,親友們給遠在北京打工的胡昌貴去電;同時找到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要求給予賠償。4月18日他們與雷波縣計劃生育指導站負責人達成協議: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一次性伺給張秀蓮親屬所有費用15000元(包括安葬費、撫恤費、子女撫養費等)……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立即支付了賠償款。
20日,胡昌貴從北京返回后,認為賠償過低,向雷波縣計劃生育局要求增加賠償,經反復交涉和磋商,6月27日,在雙方律師的參與下,又達成了一個“醫療事故賠償協議書”:張秀蓮因死于醫療事故(一級),由縣汁劃生育局一次性賠償3萬元整,減去已支付的15000元,余下部分一次性兌現;胡昌貴違反計劃生育,非婚生育、無證生育,縣計劃生育局自愿承諾不對其追究任何責任;關于胡兩個子女戶籍問題,縣計劃生育局自愿幫助落戶并辦理戶籍登記;雙方不得反悔……胡昌貴在協議訂立之日再次領走了15000元。
雷波縣計劃生育局與受害者方協議約定了醫療事故級別,代下屬解困支付巨額賠款,這為再起硝煙埋下了伏筆。
再三索要賠償法庭辯論短長
2003年5月,胡昌貴又產生丁繼續索賠的愿望。9月10日,胡昌貴請了兩位律師,以死者丈夫和四個子女的身份,向雷波縣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狀告雷波縣計劃生育局、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請求法院判兩被告共同賠償各種損失計164020元。隨后張秀蓮父母亦參加訴訟,并要求兩被告支付其生活費6429元。
2003年12月2日,此案公開開庭進行審理。
原告方訴稱,張秀蓮在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醫療服務隊進行藥物引產和清宮手術,發生醫療事故,致張秀蓮死亡。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雷波縣計劃生育局給予了賠償,并在協議中確定了事故級別,但賠償的數額太低,與法律規定及實際需要相差太遠。
雷波縣計劃生育局認為,雙方達成協議已作處理的事件,反悔的一方是違背合同法的。醫療事故賠償主體是醫療單位。計劃生育局作為醫療單位計劃生育服務站的主管部門,不是醫療行為的責任人,當然就不是賠償主體。計劃生育局是基于胡昌貴生活困難,出于人道主義和為下屬排憂之考慮,才與胡昌貴及其律師達成協議,支付了胡昌貴15000元。現胡反悔起訴,本局反訴請求胡昌貴退回領走的款項。
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辯稱;張秀蓮接受藥物引產和清宮手術后,不遵醫囑,遠距離步行,導致病情惡化,這是致其死亡的一個重要原因。盡管如此,我站仍然給予了賠刊,主管局又為其支付了款項。已經支付的金額遠遠超過了《辦法》規定的賠償額,望原告知足息訴。
法院判決說理說法
原被告雙方各執一詞,辯論激烈,法庭調解未成。于2004年1月5門,法院宣布了此項醫療損害賠償糾紛案的一審判決。
法院認定,本案發生于2002年4月,此時實行的仍是《辦法》。在雷波縣計劃生育局與胡昌貴達成的醫療損害賠償協議書中,將張秀蓮死亡確定為一級醫療事故。作為負有醫療審故責任的單位沒有參加,且醫療事故級別是協議的形式確定,非鑒定結論。該事故級別存在瑕疵。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已經知道此次醫療糾紛被行政主管部門與服務對象的親屬協商了事故級別,但木提㈩仃何異議。這說明此醫療事故級別的確認,為醫患雙方認可。因此,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以張秀蓮不遵醫囑是釀成事故的原因進行抗辯,埋山不能成立。此案的賠償費應參照—級醫療亨故計賠。
此前已達成兩次協議,且賠償己兌現,能否認定是已處理過的事件?第一次賠償協商是由張秀蓮其他親屬參與達成。事前胡昌貴未委托授權,事后未追認,故胡昌貴提出異議自當成立。第二次協議效力如何呢?從賠付主體、內容來看,它是份無效協議。計劃生育局是醫療服務單位的行政主管部門,不是醫療糾紛的賠償主體:從內容上看,計劃生育局將國家法律規章規定的對違反訓劃生育法規應當征收的費用,抵付下屬醫療機構的醫療事故賠償款,顯然是違反了合同法的規定。即此起醫療糾紛發生后,首次協議索賠方參與人差缺,二次協議賠付主體、內容不合格,故該醫患糾紛應視為沒有處理。
本案中還有另一焦點,那就是法規適用。張秀蓮死亡醫療事故發生于《辦法》尚在適用,《條例》已經頒布未實施之中,而訴訟到法院正值新的《條例》實行之叫。因此,法院以《辦法》確認事故的民事責任,以《條例》計算賠償額度,判決如下:1.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賠償胡昌貴及四個子女精神撫慰金32478元;撫養費26520元;張秀蓮死亡:安葬費2000元。介計60998兀(含已支付的15000元)。2.雷波縣計劃生育服務站賠償張秀蓮之父母扶養人生活費6240元。3.胡呂貴及其子女返還雷波縣計劃生育局15000元。
盡管一審判決還不是最終的定論,但該案在法規適用,事實認定,雙方協議是臺有效和保護弱勢群體利益等諸方面的意義遠遠超過案件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