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根(達斡爾族)
秋風送爽,天高云淡。在寒露過后的莫力達瓦的山山嶺嶺,那一片片、一叢叢的次生林帶,盡染著金黃色、紅黃色、黃綠色的秋葉,他們在秋風的勁吹下劇烈地搖曳著、顫抖著,宛如燦爛的晚霞在山坡上飄舞,又似燃燒著的火焰在林間翻滾。在斑斕多彩的秋葉中,我最喜歡迎風挺立枝頭的柞葉,她那多角形花瓣似的葉片,在陽光的透射下脈絡分明,紋路清晰,特別是霜降過后的柞葉,變得全身金黃、通紅,毫不遜色于大名鼎鼎的楓葉。即使在嚴寒的冬季,柞葉也很少凋零,在白雪皚皚的山崗上其它樹種葉落枝疏,惟有那紅紅的柞葉在枝頭挺立著與白雪輝映,盡顯北國風光。
記得兒時,由于家境不好,父母將我送到莫力達瓦老家的爺爺奶奶家。這是一個坐落在諾敏河東岸的只有幾十產人家的達斡爾族山村,我在這兒生活了大概一年多,并上了小學一年級,結識了很多小伙伴,度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童年。到放寒假的時候,爺爺領我到東山上砍一棵三年生左右的“玻璃棵子”(當地人對幼柞的稱呼)。選一段搟面杖粗細,比較勻稱的一截,大約有一米長。用刀把樹皮削掉,又用刀斧砍扁、削平,晾在熱炕頭上。次日早上拿出來掘成弓狀,從奶奶那里要來一股縫制“奇卡米”靴子用的細麻繩當做弦,綁在弓的兩頭,這樣一只弓就做成了。爺爺又挑選一支又直又細的苕條兒,用刀刮掉皮后,截成五十公分長短,在梢部割了一個缺口,頭部請木匠爺爺旋了一個杏樹根做的箭頭安上,這樣就成了一支箭桿。
我問爺爺:“為什么用‘玻璃棵子做弓?用苕條兒做箭呢?”
爺爺說:“‘玻璃棵子木質好,彈性強, 揻成弓不變形。苕條兒呢,它長得又直又細,木質堅硬,有韌性,適合做箭桿。”
“那‘玻璃棵子的葉子為什么是紅色的吶?”我好奇地問。
“大概在二三百年以前,達斡爾人居住在黑龍江、金奇里江一帶,由于沙俄入侵,燒殺搶掠,無惡不做,達斡爾人堅強不屈,奮起反抗,用弓箭對付沙俄侵略者的洋槍洋炮,犧牲了很多人,鮮血染紅了山山嶺嶺,達斡爾人也被迫遷徙到嫩江流域。這‘玻璃棵子的葉子就是咱們祖先的鮮血染紅的。”爺爺悲憤地說著,眼睛深情地眺望著遠處山坡上的柞樹林。
我用爺節給做的弓箭與小伙伴們玩射“薩克”,或到東山上射鳥,或在雪地里用滾籠抓“蘇雀”,或在雪坡上與小伙伴們向下放爬犁,玩得十分開心,以至于整個寒假怎么過去的都忘卻了。
然而,追溯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后的十余年間,由于無限度地開墾山坡地,致使莫力達瓦的大好河山變得滿目瘡痍,山嶺光禿,水土流失,溝壑縱橫。九十年代后期,自治旗實施了“青山綠水”工程,封山育林,進行小流域治理,成果較顯著。如今莫力達瓦山又青了,水又綠了,秋冬季節的柞葉又紅了。
我想,當莫力達瓦的山山嶺嶺層林盡染、萬山紅遍之時,達斡爾人的生活也必將會是紅紅火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