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慶鈞
永遠走不出的,是馬致遠的古道夕陽。這時候,母親用炊煙做畫,于是遙遠的天空是那樣的蒼白如雪。
一生已深陷于這濃濃的憂傷之中,無法自拔。
想家的時候,憂傷是夢;回家的時候,憂傷是酒。大碗大碗地飲月亮,讓所有遠去的思念都醉倒在桂花芬芳的邊緣。然后在凜冽的西風里,大哭大唱。
旅者于自己的掌紋上來去匆匆,如煙往事湮沒在一匹老馬瘦弱的蹄韻里,渲染命運以及與命運相對稱的某種滄桑。
風霜里留下烙痕,如葉脈般延伸。回憶的觸須輕微一動,破繭的靈魂琴弦般顫動。生之旅程在月暈里化為漣漪,擴散開去……
夕陽的落羽覆滿世界,三千丈的愁莖從李白的詩歌里縛緊歲月。透視月光,歷史是一截寂寞的古琴,流傳千古,而蒼涼的韻意永遠浩渺如歌。
載走了許多滄桑歲月,也許載不走的只是,一掬清愁。
夜雪
我聽見雪在靜夜抽泣。
一朵花猜測星群的心事,一滴淚蘊涵深海的遐思。沁人的芬芳搖曳于靈魂最深的林叢,那是一種母親般的氣息……
有很多的感悟銘刻入骨,就如今夜這場飄零的大雪,美麗的容顏讓人終生難忘。
雪,讓我想起一首陳年的歌,但很純情。
往事岸邊,思念繽紛。風中的潮汐暗暗沖刷回憶的河床。視野鋪滿冰霜,潛流涌動“嚓嚓”做響,夢想若在風雪中斂藏了翅翼,黎明前誰把陰翳拭亮?
于子夜碩大的水袖旁輕輕曼舞,燃燒的蝶群隨風遠逝。夢之燈盞貫穿大地,溫暖彌漫,夜海中無數銀色的帆,戀戀不舍地結束航程,積釀春寒……
一朵雪花中,便深藏著整個春天。
我把琥珀色的夜飲盡,用瞳仁觸摸一種聲響,神秘如謁語,純粹且空明。傾聽雪花死亡的消息,一如傾聽參禪者寂如青燈的心語。
注視夜雪,說不定有一朵雪花就是你,前生的化身。
和平斷想
當槍已駐銹,與花卉平行為飾物,遠去的英雄寂寞地走在一片葉脈中間,馬群逝為白骨,靈魂在黑暗中重獲飛翔,來自內心的光芒不可阻擋。多少人在那路上來了又去,一直走進歷史背影斑駁的城墻。
默默無語的時光河流,深眠著大地最好的兒女。昨天隨風散盡,赤裸的曠野遍體鱗傷。深夜,你聽見靈魂的尖叫。像多年前槍炮低沉的嘶吼,像子彈呼嘯著穿越靜謐的心靈,瞳仁放大成傷口,永不彌合的雙眼,凝問青天。
巨獸蟄伏,充滿血腥的喘息讓大地傾斜,夢魘的絞索蛇一樣糾纏,回憶墜入漩渦不能醒轉,永遠不要忘卻,歷史的骨殖血跡未干,傷痕的斷層斜伸出的陰霾之乎,漸露猙獰……
舉手為鴿,和平的渴望躍躍欲飛,陽光于肌膚下奔涌,滲透心靈。和平,以永恒的光輝讓所有人受孕。歡樂之馬斷韁而去,那春雷般的蹄聲仍回蕩在夢中……
和平,多少人與你共用一把幸福的鑰匙?手臂還原為翅膀,靈魂的鴿群滿世界飛翔。思念的魚呵,于心湖間穿梭,為那些歲月里閃亮的骨頭和明天花瓣樣的夢想,今夜,我用熱淚寫下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