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鄉的單人房里留不住愛情

海　棠

愛人的心是玻璃做的，容易碎，直到碎成一點點碎片，連撿都撿不起來了。越是美的東西越脆弱，比如愛情，甚至可能都經不起生活中的一點點瑣碎磨礪。那些放飛在愛里的人們，往往像風箏一樣恣意地越飛越高，忘了想那牽著的線是不是夠長。等到像我這樣想到反省的時候，往往就已經太遲了，那根線已經脫了手。

來深圳的這兩年多里，我感覺自己一直都在搬家，疲于奔命的感覺。

而說到搬家，似乎總和我的男朋友有著關聯，我們的認識源于搬家，然后因為相愛又頻繁搬家。現在回頭想想，心情很復雜，不過最主要的還是感到歉疚，他和我在一起，幾乎成了搬運工。一次次的搬家，一次次的折騰，我不知道他心里會不會曾經也怨過、煩過，只知道現在我已經沒有機會好好補償這種歉疚了。

我租的第一處房子是一個單間，房東不錯，一對熱情的夫婦。我在那里住了8個月，是租住時間最長的一個地方。如果不是隔壁的租友懷孕、要生小孩了，我想我還是會繼續住下去的，因為我那時對搬家這件事極為頭疼，可能因為我天生是個渴望安定的人吧。

我是第6個月的時候決定搬的，之前很是作了一番思想斗爭，最后還是害怕會太吵了，想想“我家有個哭夜郎”這句老話，就覺得日后的日子會很難熬。

那時我對租房市場還不是很了解，只是自己感覺租住私房總要在用水用電方面小心翼翼、節節約約的，真的比較別扭，就想著還是租公寓既省心又方便。這個時候想起了國內的一部情景喜劇片了，好像叫《臨時家庭》吧，講的是3個單身男女合租房子的事，覺得很有意思。就想，我也可以找幾個合得來的年輕人一起租一套公寓啊，大家互相照應、開開心心的不是很好嗎？和朋友們一說，她們也很支持，但因為種種原因，她們不能和我合租，就幫我物色租友，其中一個人選就是后來成為我男朋友的他。

那時，我們被拉在一起見了面，感覺倒有點像相親，事實上從事情的發展來看，那還真是一次相親。

我們可以說是一見鐘情。他是那種陽光型的男孩，長著一張娃娃臉，喜歡運動，而有點內向的我心里的白馬王子就是這樣的。幾天后的一個晚上，我收到了他的一封E-mail，只有一句話：“你很像我的夢中情人。”下面畫了一個頑皮的笑臉，造成一種半真半假的味道。我們很自然地成了朋友，進入了戀愛的朦朧期。

既然是這樣，我就想我們還是不住在一起更好，因為我們都是比較傳統的人，不贊成戀人同居。另外還有個原因是，我總覺得距離產生美，兩個人各自擁有自己的空間，更利于感情的穩定和甜蜜。

這些想法我們誰都沒說出來，但是心里卻達成了默契。他自己先租了房子搬了家，然后就開始幫我在報紙廣告上選房子，然后帶著我四處看房子，幫我比較分析，最后選定了一個還舒服的一間單人房。

要搬家了，我的東西比較多，他就幫我整理。因為沒有家具，他說不用再找人幫忙了，我們自己搬就可以了。因為他的車只是普通轎車，所以搬了好幾趟才搬完。

他真的很細心、很體貼。我搬過去后的第二天晚上，他約我出去玩，那時天很冷，我們只能在街上閑逛，看電影，吃東西，非常開心。晚上他送我回來時，我要下車，他突然叫住我，臉漲得紅紅的，吞吞吐吐地問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那種感覺真是好幸福，好激動啊，我沒有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那時我還沒有工作，很自然地想到晚上一起吃飯，因為一天不見就會很想念。他下了班來找我，然后我們邊吃飯邊聊著，那是我們迷戀的溫馨時刻。

這時問題就出現了。房東找我談話，說不希望他每天過來。我說我早做飯，不影響你們，吃飯也在我的房間里可以嗎？她說，那也不可以，要帶朋友來，只能在周末。

我們倆商量了半天，終于有了一個好主意。我住的附近有個商業街，晚上9：30才關門，那里面正好有個飲食區。于是，每天下午我做好飯菜，放在飯盒里，等著他下班來接我，然后我們一起到商業街里開飯。吃完飯還可以再轉轉，然后他再送我回去。雖然有點麻煩，有點辛苦，但是我們都很開心，那個商業街也成了我們口中、心里永遠的“老地方”。那段時光，現在想來還是非常溫馨。

可是，過了三個月，房東又找我談話，說周末也不準他來找我了。這樣的要求我們真的不能理解了。房東不喜歡房客帶朋友回來，也是有他們的理由的，但是大家在這個異地他鄉，誰不需要朋友呢？為什么不能多一些體貼呢？況且我們還是戀人，難道非要被逼得同居嗎？從道理上講，房客完全可以在周末約朋友來玩，只要不喧嘩、不影響房東就可以了。事實上，我們倆一直都很注意，每次他來都是只呆在我的房間里，我自己做飯，然后端到房間里吃。他幾乎和房東都不照面，更談不上影響，我不明白為什么房東還是不同意。

沒有辦法，我們不可能周末也在外面湊合，就只好再搬了。

這一次我們吸取教訓了，每次看房子時都會向房東說明，在我找到工作前，我們會隔天一起吃飯，但是我們可以在自己的房間里吃。把每天變成隔天也是無奈的妥協。

也是在那時，我們意識到，與人合租公寓對我們來說是比較適宜的，因為大家屬于平等租客身份，相對來說對彼此的約束就比較少。于是，一對來自天津的年輕夫婦成了我的“二房東”。

第二次搬家，東西又多了不少。再加上公寓里不提供家具，我只能自己買床和桌子等最基本的生活“大件”。那次搬家因為不是周末，他特地請了假，從早晨忙到晚上，總算把所有東西都挪過去了，主要都是他一個人搬，我也不大插得上手，他累了一個周末才緩過勁來。

這次我們終于可以堂堂正正一起吃飯了，都很感觸，也很珍惜得之不易的機會。不過，1個多月后，我找到了工作，下班比他晚1小時，如果再在一起吃飯就不太方便了。所以，我們只好分開吃了，平時也很少見面了。開始的一段時間，我們都很不適應，日子很難熬，每天打電話，一說就是很長時間，從周一就開始盼著周末快快來到……

雖然如此，和房東兩人還是相處得很融洽的。4個月后，女房東卻去讀書了，開始時每周末回來一次，后來學業忙常常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平時房子里只有我和男房東兩個人了，我感覺很別扭。首先一些不方便暴露了出來，比如因為要合用衛生間，可是公寓的衛生間房門卻不帶鎖的，這讓我覺得很不踏實，沒有安全感。另外，男房東很喜歡喝酒，經常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就總是找我說話，雖然他也沒什么過分舉動，不過我還是很緊張。后來我都害怕回去見到他，下了班經常買個漢堡，打開門就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不愿去廚房做飯，不到必需時就關在房間里不出來。

再加上那段時間我的工作比較辛苦，要學的、要應付的東西太多，所以心情有些煩躁。周末和男朋友見了面，經常會說著說著就生氣，就找茬吵架。偶爾吵吵架可能有助于增進感情的，但是如果頻繁地吵，真的是太傷感情了，兩個人的心都很累。我知道，主要原因在我，看來那時我真得太任性了。

就像歌里唱的，愛人的心是玻璃做的，容易碎，直到碎成一點點碎片，連撿都撿不起來了。越是美的東西越脆弱，比如愛情，甚至可能都經不起生活中的一點點瑣碎磨礪。那些放飛在愛里的人們，往往像風箏一樣恣意地越飛越高，忘了想那牽著的線是不是夠長。等到像我這樣想到反省的時候，往往就已經太遲了，那根線已經脫了手。

后來我們還是決定再搬家，因為男朋友也很不放心我和男房東獨處。這個時候，其實我很想和他一起住的，當然不是那種意義上的同居。就是想住在一套公寓里，各有各的房間，但是又可以相互照顧、相互安慰，不用再因為房東或是租友而煩惱。因為我覺得很累很累。

但是他并不情愿，沒有過多解釋為什么，只是說自己住得挺舒服不想搬家了，我覺得這不是真正的理由。同時，我心里也很委屈，就算是那樣，難道就不能為了我再搬出來嗎？

但是，幸運的是，我們隨后在他住的附近一棟房子里租到了一個合適的單間。房東是一對老夫妻，非常和善，交定金的時候，主動告訴我們，隨時歡迎他來玩，來吃飯。我高興地拽著他跳起來，現在回想，他當時好像并不是特別開心。

搬家那天，下著大雪，我們從街上請了一位私人搬家師傅，其實主要就是用一下他的大車，因為這樣就不用一次次地搬了。師傅不管搬，所以差不多還是男朋友一個人干。看著他頭頂著雪花搬上搬下，我突然很想哭，很心疼，心里暗暗發誓，以后再搬家，一定要找專門的搬家公司，再也不讓他這么辛苦了。

住得近了，房東又好客寬容，但是他卻很少來了。周末也總是忙，總是說之前因為我幾乎放棄了打球，幾乎疏遠了朋友，說要把這一切補回來。雖然我沒覺得自己有那么霸道，雖然我想說你不是一直沒間斷踢球嗎？但是我還是沒有說出來，因為我隱隱覺得問題已經不像是表面上這么簡單了。

今年5月，給我過完了生日。他說，我們還是分開吧，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你太任性了，讓我很累。

真的不愿意相信這些話是真的啊，不愿意相信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沒有對你好嗎？我一點也不讓你留戀嗎？內心糾纏著，忍不住地給他打電話，忍不住地問。

但是，結束就是結束了。

后來，我又搬了家，因為呆在那個房間里總是會哭，那對善良的老人已經在深深地為我憂心了，而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想是該開始新的生活了，也許換個環境會好些。這次搬家真的請了專門的搬家公司，再也沒有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如果有機會，我多想對他說，謝謝，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