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在街邊找一個管子工到家里修一下堵塞的下水道,或者從那些沒有強制衛生許可的街頭商販那里買過水果?抑或是雇一個保姆來找看家務,卻沒有為她填一堆表格,好上社會保險?
如果你曾經這樣做過,那么依據當地的法規,你已經參與了被經濟學家稱之為“非正式”經濟活動或“灰色”經濟活動。從本質上來說,灰色經濟活動由合法的經濟行為所組成,只是沒有向政府交稅,或沒有遵照政府法規。而“非正式”經濟活動或“地下”經濟活動則范圍更廣,包括非法經濟活動,如賣淫和販毒,但還沒有一個嚴格而統一的范疇。
灰色經濟通常被認為是貧窮國家的邊緣地帶才有的現象,如泰國鄉村沿街叫賣的小販。其實這是一種誤解。盡管在貧窮國家,灰色經濟占國民產出的份額要大一些,它在富國和窮國一樣存在著。近來的一些研究表明,灰色經濟正逐步增長。有研究甚至認為,灰色經濟的存在可能使發展中國家的整體經濟增長步伐放緩。
從地下經濟的特性來看,任何國家的地下經濟規模都難以衡量。兩年前,專門有學者勞力費神地探討過,如何衡量地下經濟規模的問題,這位學者是來自里茲開普勒大學的Friedrich Schneider。有兩個基本途徑。第一種是直接法,就是直接詢問人們是否逃稅,或者檢查一下個人稅收審計的結果。然而,人們一般不會承認逃避稅收,并且稅收監管部門一般不會從大量人口抽取一個樣本進行檢查。因而第二種方法,即間接法更為實用。例如,把現金交易或電力消耗的數據與官方的經濟總產出數據做一比較。如果現金或電力的使用的增長比經濟總產出增長高出許多,這或多或少表明,灰色經濟占整個經濟產出的份額在上升。
例如中國2003年GDP增長了9.1%,而全國用電量增長15.3%,遠遠高于經濟增速,用電緊張現象仍不見緩解。按照西方發達國家電力增長率相對GDP增長率的比率(即電力彈性系數)大致為1的經驗看,中國的電力緊張一方面是因為經濟結構的變化,另一方面也說明地下經濟的廣泛存在。
運用類似的技術,Schneider先生估計2000年,發展中國家灰色經濟的比重已經占到官方GDP的41%。在贊比亞,這一比重達到60%。而在巴西和土耳其,大約一半的非農業勞動人口在“非正式”的經濟部門就業。而在經合組織國家中(OECD),灰色經濟的比重要低得多,但也不可忽視,占到了經總量的18%。
灰色經濟大量存在,其存在的原因很明了,因為在看不到的地方進行經濟活動,有諸多好處。首先不要匯報收入,從而可以逃避所得稅。其次不繳納社會保障,降低了雇主的人力工資成本以自肥腰包,因為社會保障通常要從稅后所得與工資單之間抽出一大塊。此外,雇主還可以從壓縮勞動保護、環保、以及職工健康保險的支出中,節省一筆錢,更別提知識產權的問題了。
的確,在國別對比研究中,一國的稅法越是復雜,監管成本越是昂貴,其地下經濟所占GDP的份額就越高。這解釋了,在發達國家中,為什么西班牙、希臘、意大利和比利時的地下經濟份額很大,而美國、加拿大和瑞士的地下經濟份額相對較小的問題。近年來,一些貧窮國家地下交易在上升,大部分是因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推行嚴厲的援助項目,使稅收增加,從而令一些企業家隱身遁跡。
一個國家地下經濟興旺發達似乎是個好消息,之所以稱之為好消息,是因為許多被官方列入失業的人,實際上正干著養家糊口的各類營生。既然最窮的人得到了好處,那誰遭了殃呢?
答案是整個經濟體。給出這一答案的是麥肯錫環球研究機構最新一項研究,由法瑞爾等人完成。人們為地下經濟所付出的代價是生產效率低下。處于地下狀態的企業總是樂于保持規模很小,并我行我素,以避免進入政府監管的視野。然而,規模小限制了它們運用新技術和嘗試新的商業機會的能力。
例如在俄羅斯,大型超市不得不遵照稅收監管的指示行事,比起小型商店,它們可以得到5%的成本優勢。但是那些處于地下狀態的廠家直銷,卻可以具有13%的成本優勢。換言之,大規模所帶來的效率提升都被高稅收所侵占。結果,有些行業,特別是勞動密集的行業如零售業,一直是零散的且效率低下。
法瑞爾估計,如果使地下經濟顯現,那么葡萄牙的生產效率提高0.8%,而土耳其和巴西會提高1.5%。例如在巴西,建筑業將獲益,因為這樣不必再雇人站崗,以便政府檢查人員來到時,好讓那些沒有注冊的工人四處逃散。
幾乎所有研究灰色經濟的文獻都認為,稅收和社會福利保障開支的增加是導致灰色經濟增長的主要原因。因為稅收影響了人們在工作與休閑之間的選擇,也刺激了灰色經濟領域勞動力的供給。人力總成本與實際稅后收入的差距越大,逃避這種差距而到灰色經濟中工作的激勵也越大。這些差距主要體現為社會福利保障支出和總稅收負擔。按照中國現行稅法,個人所得額稅的起征點是800元,而800元離中國大城市的最低消費水平不遠,這些不合理的規定導致中國逃避繳納個人所得稅和社會保障的現象比比皆是。
政府加強監管也會導致灰色經濟的增加,因為政府監管通常帶來人力成本的增加,而這通常被轉嫁給個人,從而促使個人選擇從事灰色經濟活動。
灰色經濟的膨脹意味著政府收入的損失,隨之帶來政府公共產品供給的不足,而政府收入的不足進一步導致公司和個人的稅率提高,從而進一步刺激了灰色經濟的昌盛。
擴大稅基、削減稅率以及增大執法力度會有所幫助。法瑞爾認為,如果土耳其政府成功地把增值稅的征收范圍由64%提高到90%,那么增值稅的稅率就可以從18%下降到13%,并保持稅收不減少。如果稅率仍然保持高水平,而被發現逃稅的概率很低,那么灰色經濟行為必將具有難以抵制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