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畔有一本臺灣作家劉墉的作品集,每晚臨睡前翻翻,那些富有哲理、韻味幽婉的文字讀罷讓人清心寧神,有所感,亦有所悟。
晉代詩人陶淵明有一首非常著名的飲酒詩,其中前四句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劉墉深得其中況味,他說:“‘遠’這個字,實在有很深的哲理。畫,放遠看,常更美;山,站遠看,常更幽;對名利看得遠,就能瀟灑;對小人避得遠,則少是非;將思想放得遠,能洞觀事物本體;將心放得遠,能少去許多煩擾。人生在世,近朱墨、近聲色,都容易,最難得就是個‘遠’字。”
寥寥幾行字對我的觸動卻很大。聯系自己的工作、家庭、生活中的許多煩惱,皆在于一個“近”字。工作上要追名逐利,同事之間要爭強好勝,加不加工資、獎金多不多都要斤斤計較一番。生活中碰上一些小事,由于不知退讓而引起無窮的煩惱,處理人際關系,該遠的不遠,表面上說是“隨和”,其實是非不分。不只是我,很多人都犯這樣的毛病。
學過藝術的人都知道這個道理:距離就是美。劉墉說畫是遠看美,山是遠看幽,其實人何嘗不是?朋友之間太近,則淪為狎昵;父母與子女之間太近,則陷于寵溺;夫妻之間太近,反倒沒了新鮮感和吸引力。
蘇東坡有詩曰:“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下棋的人容易犯當局者迷的錯誤,皆在于思維拘于紛爭,不能跳出局外,將思想放遠。生活中的許多事也是這樣,適時地轉換角色,高瞻遠矚,才能得到最好的結局。很多時候,我們或受制于權勢,或誘于聲色,或礙于面子聲望,或因為貪欲、懶惰、自私,我們不停地追逐,不停地索取,不知道滿足,不懂得讓步,因而煩惱叢生。細想來,這煩惱皆起源于心,何不把心放遠些,去追求那種“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云卷云舒”的境界呢?李白慕仙學道,不在乎是否長生不老,只在乎能超凡脫俗,拋卻名韁利鎖之累。
有時,細細地想想,關于生活,關于愛情,又何嘗不是如此。
可難也就難在這個“遠”字上了!怎么遠?有多遠?人活著,最大的敵人其實就是自己,戰勝了自己就不存在“怎么遠”的問題了。“有多遠”則比較難以把握,過遠了視線模糊不清,導致失察,人與人之間則易于疏離;過近了又收不到預期的效果。照鏡子的人,站在鏡子前總要進進退退,找到最適當的距離,推而廣之,生活中也是如此。
當我們終于學會“遠”觀、“遠”避、“遠”思、“遠”離,人生必然不再有紛繁蕪雜,取而代之的將是疏朗開闊的優美風景,這個時候,再看那些前人的理論,就會覺得親切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