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在外,總免不了租屋的經歷。我這個單身女子在不是自己的城市已經漂了好些年,租住過大大小小的房間,最后一個,是現在這小小蝸居——不大的一居室,有主人留下的部分舊家具。盡管離上班的地方不是很近,但看在房租便宜的分上,我還是簽下了合同:這里有我喜歡的木地板,有干凈的白墻和大大的衣櫥。從小就是個喜歡擺弄房間的人,我相信這房子雖然不是很新家具又老舊,但是只要花費一些小心思,陋室一樣可以打扮得溫馨舒適。許是從小受三毛的《撒哈拉游記》影響,比起花費大量金錢買回的千篇一律,我更傾向于自己動手DIY房間的布局和擺設。屋子是別人的,而家,是自己的。
打掃完畢,我開始審視自己15平方米左右的臥室:一張老式大床配兩個床頭柜,一張五斗書桌和一個三開門的衣柜是全部的家具。全部采光來自惟一一扇朝北的玻璃窗,晦暗沉郁的木色,積滿塵埃的窗簾,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樟腦氣息。我瞇縫著眼睛盤算開來,面對一堆不可更改的老硬件,我的小窩只能從軟件上面動腦筋了。首先,要定臥室的主色調。房間小,只能玩一個色系的統一和漸變了。面對沉重陳舊的木色調家具,我分析了半天色譜后,決定將房間主調定為淺米和粉綠兩個顏色。淺米為主調,粉綠作點綴——淺米色近于原木,和暗木色同屬大地色系,卻有著干凈清爽的效果,能夠大面積地打破原有的沉悶氣氛。而粉綠點綴于其中,跳動鮮活,再沉郁的屋子也會有了生氣。其次,是要經濟實惠。租住的房子比不得自己家,可以一次性投資大量的金錢進去買個舒適美觀。但是成本降下去了,生活質量卻不能降,對我這個愛泡在屋里不出門的人來說,一個賞心悅目的居住環境關系著我最為看重的生活質量問題。
比較了大商場的各個價位后,我直奔離家不遠處的布料批發市場。床和窗簾在臥室空間中占有極大的比重,兩者色調的呼應和統一決定了整個房間的主要格局。床上用品是很重要的,一張漂亮的床,是臥室陳設的焦點所在。挑來挑去,先選了白底綴綠葉小黃花束的細織棉布,鑲墨綠色飾邊,明快的色調帶來一股清新的氣息。然后是米色和綠色間以小面積嫩黃色塊的奇異果圖案,鋪將開來,空氣中仿佛也有甜甜的水果味道在浮動。床單無一例外制成大大的直拖到地板的那種,借以完全屏蔽那張老舊的床。和店老板軟磨硬泡半天后,每套床品他額外給我縫了兩塊同樣的布塊——兩個丑陋的床頭柜也穿上漂亮外衣了。然后,是窗簾,在各個店面搜尋半晌有了最新發現:樣品都會有很低的折扣打!我那小窗子本身就花費不了多少面料的,一幅就已足夠。一番討價還價后,我喜滋滋地買下一張米黃底繡粉綠葉片的大窗簾來,從中裁開就成小窗兩開的窗簾了。過長及地的50厘米再裁下來,可以做成兩個套子,將大海綿墊塞進去就是兩個坐墊,扔在以前淘來的棕黃色波西米亞花紋小地毯上,可以慵懶地坐在上面喝下午茶。小幾上的臺布、面紙盒、窗簾扣、卡通垃圾桶等小飾件我全部選用了同一的淺米粉綠色系,于小小的細節方面,不動聲色地傳遞著一種美麗的和諧。
環視著自己的杰作,還沒來得及得意呢,四面空蕩蕩的白墻已經在連聲抱怨了。所謂的留白,其實也只是一進門左側和床后那面墻壁,總共也不過一個半面空間,不大,想裝飾得與眾不同還真得費點心思。我一邊為白白的墻傷腦筋,一邊將搬來的大包小包衣服往衣柜里放。一向對古典的東西有著異乎尋常的狂熱喜好,這樣日積月累下來,衣櫥里收了不少或典雅或妖嬈的中式衣服,只是可以穿得上身的場合屈指可數,藏于衣櫥似乎過于委屈伊的風華了。攤開一床的婉約低回嫵媚鮮艷,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如果我把這些華裳掛在墻上會不會有一種另類的出眾效果﹖說干就干,當即用木頭衣架,將白底粉色丁香花的棉質旗袍掛于床側墻面,淺淡的桃紅給淺米粉綠的空間涂上了一抹明媚的顏色,如同春天那闋人面桃花的小令,蕩漾起一波波的嬌艷。而一進門的左側,我選了桃紅繡蝴蝶丁香的小肚兜配青綠色長褲,桃紅柳綠略顯夸張的對比中,一種屬于女子閨房的香艷氣息便撲面而來。然后在床頭掛一幅陳逸飛的五女吹簫圖,夜宴的繁華與一壁的清新嫵媚各有千秋又相互呼應,讓進我房間的人都忍不住低呼:“這就是你的房間﹖!”一面嘖嘖有聲一面四下打量房間每個角落,仿佛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小窩是我最愛盤踞的地方,在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盤腿坐在大坐墊上,靠個軟軟方枕,翻翻雜志聽聽音樂,手邊端杯咖啡,懶洋洋中時光就溫暖地一點點從指尖流過。又或者,在一個人的夜里點上香燭,端一杯紅酒放一曲爵士,用燈光調出曖昧不明的氛圍,身子一斜歪倒在小地毯上,讓靈魂出竅,漂浮于塵世之外……
沒有什么比這小屋更能容納我的靈魂了。這是我一手打造的城堡,而我,就是里面那個驕傲微笑著的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