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服讓我想起梅艷芳的歌聲,華麗蒼涼。一路走來經歷許多,等真正穿上的一刻,光華下已有太多不為人知的難言,除非世家,一般小戶人家出身,挨到有禮服上身的那一刻真是不易吧﹖比如舒淇,比如張柏芝,麻雀一旦變鳳凰,有驚為天人之艷。
禮服對于小戶人家的女兒,是段傾城之戀。也因此,許多電影中都有這么個情節:平民女主角與富家公子相戀,某天接受邀請出席其家族晚宴,平素布衣換為閃亮禮服(向女友借的或富家公子提前送的),頓時光華奪目,世界為之黯淡。雖然鏡頭相似,但這樣的出場看一百遍也不厭,因著其中有種顛覆命運的大快感。
禮服需要環境的襯托,像魚要水才得活。一件真正的禮服,它是不能孤立存在的:它要么在醉人的夜晚,在周遭白金或碎鉆的光芒和濃郁的美酒中呼吸;要么,在類似舒曼的音樂和令人心碎的空氣里,獨自搖曳。
對禮服最早的認識來自《大眾電影》等雜志上的圖片。國外女明星們穿著禮服出席典禮,露背的,吊帶的,唇邊盛著葡萄酒般的笑意,禮服在她們頎長的身體上煥發著光彩。后來雜志上中國女人穿禮服的也多了起來,不過多是港臺地區,佩著胸花名字前頭冠著丈夫姓氏的名流女人,在慈善酒會上,以發福之軀穿著顏色鮮艷價格不菲的禮服。我充滿了遺憾,覺得她們今晚最大的慈善其實是把衣服讓給美麗的平民姑娘。
不過讓了又怎樣呢﹖平民姑娘不見得真像電影那樣,有身家良好的富家公子追求,可以穿了去赴約。也不能穿了去參加同學會或同樣是平民的三姑六婆的紅白喜事,總之,禮服是寧愿寂寥也不肯茍且的。一件禮服的背后是一種人生。不少平民姑娘就是懷著美麗衣裳的幻想向上飛的。平民區長大的她們闖蕩江湖,惟一值錢的行囊是綺年玉貌,還有一股子誓不罷休的倔強。一番奮斗,她們個個都有20根煙也講不完的故事。運氣好的熬出了頭,而后就有了禮服加身的機會,她的命與家族的命從此迥異,她所受的委屈苦痛全從一件華美的禮服中得到補償。
現在女人穿禮服的機會也比從前多多了。別說滬穗那些層出不窮的各式派對,即便是普通女人也有了與禮服親密的機會。
和廣州一位做國外某品牌化妝品銷售的朋友喝茶,她帶了一摞照片,全是女人們穿禮服參加活動的合影。該化妝品牌因倡導團隊與人文氛圍,時常會舉行些活動,比如把一座露天酒吧包下來,舉行PARTY。參加活動的多為業績優良的經銷商,多為女性,她們都以禮服式的晚裝出席,場面一派衣香鬢影,只是,她們并非都是天生優雅的女人。朋友說,她們中有些之前是下崗女工,還有的女人曾是全不懂修飾的家庭婦女,其中不少女人有破碎的情感經歷。因為做這行,或者說有一份可憧憬的事業改變了她們。她們學會了化妝,學會了穿著禮服走動交談。當然,我無意鼓吹這個化妝品牌及相關事業,只是覺得方向帶給女人的重要。照片上,有幾位女人還看得出些昨日的痕跡,客觀說,她們算不上好看,即便是穿著長裙佩著首飾,但她們臉上有種光芒,是發現自己的驚喜,是有生以來到達的最美。朋友說,有個女人第一次穿禮服時激動得哭了。可以想像,那些黑色綴珠長裙和白色披肩把女人們從灰色的日子里一下子拽了出來,使她們聚會的這些夜晚畢生難忘。禮服,真的可以點亮一個女人的靈魂。盡管它們不一定出自名設計師,質料也不一定貴重,但它們是禮服,是一個女人也能撐起的隆重。
禮服,它用線條描述一種生活,一種不渾渾噩噩的生活,閃亮,心動,像提琴在秋天空氣里劃過的顫音,美到讓人落淚。就算它有些戲劇性吧,譬如像舞臺上的一束追光,但誰不曾向往過成為那光束中的人﹖純黑或潔白的禮服,世界在這一刻靜止,縱然下一秒死去,也是以天鵝的姿勢謝幕,而不是草雞。黑暗里,有一句念過的詩忽然涌現:“我是一棵樹,跟身上的花朵對話;我是一尾魚,在自己的河流上呼吸……兩岸的野花它們一直焚燒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