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女悲號：我的鼻子被咬掉在離婚庭審現(xiàn)場

閃電結(jié)婚后，噩夢醒來時

王紅芳1978年11月出生在河南省漯河市郊區(qū)的一個貧困家庭，兄妹三人，作為長女，初中畢業(yè)后，她就擔負起生活的重擔，外出打工掙錢供弟妹讀書。

2002年4月，王紅芳來到平頂山市新圓酒店做了一名服務(wù)員。同年10月，23歲的王紅芳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許強。許強相貌英俊，身材高大威猛，在北方建材大世界做保安。他年屆30歲，比王紅芳大7歲，有過一次婚史，帶著和前妻所生的7歲女兒。

許強對王紅芳清秀標致的容貌和窈窕的身材一見傾心，遂發(fā)起了強烈的愛情攻勢。

許強的溫柔體貼，很快俘虜了王紅芳這個少小離家的鄉(xiāng)村姑娘的心。

2003年4月1日，他們在許強家里正式舉行了婚禮。王家對這個體貼的城里女婿打心眼里滿意，陪嫁時傾其所有，冰箱、彩電、洗衣機、被褥等，都置辦齊備。婚后，兩人和許強的父母及前妻生的女兒一起住在三室一廳的住房里。

但婚后第二個月起，許強經(jīng)常酗酒、遲到……不到半年，就受到單位四次警告，后來被開除成了一個無業(yè)游民。許強整天在家吃吃睡睡，睡醒就喝酒打牌。王紅芳勸丈夫好好找份工作，可許強一聽就暴跳如雷．“我前妻還不敢管我呢，哪兒輪到你管我了?”說完就劈頭蓋臉地掄拳打起老婆來，邊打邊吼叫：“你也不去問問，誰敢管我?我看你是活膩了!”

心情好時，許強還經(jīng)常向王紅芳炫耀自己以前的“戰(zhàn)果”和“艷遇”：對前妻，他經(jīng)常是凳子棍子“伺候”；有一次，他僅憑一頓飯就把一個在街上看中的姑娘給搞掂；還有一次，因毆打鄰居被民警帶回派出所后，他竟趁民警吃飯的工夫，偷了鑰匙，打開手銬成功逃走……

偽裝的面紗一旦撕開，許強對王紅芳的毒打就成了家常便飯。有一次，王紅芳換衣服時擋住了正在看電視的許強的視線，許強二話沒說，抬手就拿遙控器擲在了王紅芳的眼睛上，還飛起一腳踢中了她的腹部。驚恐萬分的王紅芳根本不知自己為何挨打。“下次再擋著老子看電視，我就把電視機砸了！”面對脾氣暴躁習慣施暴的丈夫，王紅芳漸漸變得脆弱恐懼。

王紅芳向公公婆婆哭訴，但他們只是長嘆一聲，一臉無奈，這個兒子他們管不了啊。許家的大門上至今還有一個碗口大的窟窿，是許強向父母要錢不得后，拿菜刀朝門上亂砍一氣留下的。

2003年7月，王紅芳第一次提出離婚。由于已經(jīng)是二婚，又帶著小孩，許強表明，他堅決不愿離婚。王紅芳第二次提離婚時，許強一聽就惡狠狠地用雙手卡住了王紅芳的脖子：“想和我離婚，我就讓你去死!”施暴持續(xù)了1O多分鐘，待到許強放手的時候，王紅芳已經(jīng)臉色蒼白喘不上氣來了。

2003年8月起，膽戰(zhàn)心驚的王紅芳為躲避許強的毒打只得借宿在了一個同學家里。許強請熟人帶話給王紅芳-“如果找到你，就讓你不得好死。”他還發(fā)瘋似的不斷給她發(fā)恐嚇短信：“別讓我找到你，否則我殺了你全家。”驚恐萬分的王紅芳一邊躲避許強，一邊還要上班維持生活，日子過得凄慘不已，原本機靈的她逐漸變得神情呆滯，反應(yīng)越來越遲鈍。

庭審進行時，鼻子被咬掉

2003年11月20日，王紅芳向法院提出了離婚訴訟。12月5日，法院工作人員到家中給許強下傳票。當法院的車停在許強家門口時，許強聞訊從家里沖出，從法院工作人員手里搶過傳票，三兩下就撕得粉碎。法院的工作人員目瞪口呆：“法院的傳票你也敢撕？”“這算個屁，我還敢砸車呢!”許強嚷嚷著真要砸法院的車，被家人拉住后才算作罷。

12月19日上午8點30分，新華區(qū)法院民事三庭開庭審理了兩人的離婚案。由于是普通民事案件，庭審時只有一位審判長和書記員參加。王紅芳隱隱預(yù)感到許強不會善罷甘休，擔心他會對自己施暴，所以專門請了兩個朋友陪著自己上法庭，以防不測。

誰知，開庭后不久，許強向?qū)徟虚L提出請求，“這是我們夫妻的私事，請外人出去。”審判長采納了這一請求，王紅芳的兩位朋友離開了法庭。

房間里僅剩下審判長、書記員和王紅芳夫婦4人后，許強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前走兩步，一下跪在了王紅芳的面前，讓王紅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但王紅芳堅決地把臉扭向一邊。

許強見央求無果，就一個箭步?jīng)_過來，右臂緊摟王紅芳，左手從外衣口袋里抽出一把刀向王的脖子剌來。王紅芳大聲呼救并抵擋躲閃時，許強猛地用嘴咬住了王的鼻子，并用力撕扯。一陣劇痛后，王紅芳的鼻頭被咬掉了。

許強含著鮮血淋淋的鼻頭在嘴里狠狠嚼了嚼后，用力吐在了地上，并用雙腳不停地猛踩。審判長和書記員此時已全都呆住了，待他們緩過神來，才開始撥打110，同時打電話向法院領(lǐng)導(dǎo)報告了這起突發(fā)事件。兩分鐘左右，幾個法院工作人員從外面沖進來，把許強控制住。

當110民警趕到時，許強突然拿刀對著自己的左手腕割了一刀，頓時鮮血噴涌。趕到現(xiàn)場的110民警只得一方面帶許強去醫(yī)院包扎止血，另一方面向法院了解案情經(jīng)過。

9點40分，滿臉是血的王紅芳被兩位朋友送進了平頂山市第二人民醫(yī)院急救。誰知接診醫(yī)生告知，沒有那片缺損的鼻子，就無法進行接活縫合手術(shù)，會留下終身殘疾。朋友急忙返回法庭尋找，但是不知為什么，在法庭的地面上已經(jīng)找不到王缺損的鼻子，法院工作人員也很奇怪，幫助一起反反復(fù)復(fù)滿地尋找，最終沒有找著。沒找著缺損的鼻子，醫(yī)生只得無奈地對王紅芳進行了傷口止血和消炎處理。病床上驚魂未定的王紅芳聽到自己的面部將終身殘疾的消息后，心如死灰，幾次欲跳樓尋短見，都被身邊的陪護人員含淚制止了。

一個星期后，王紅芳的病情基本得到控制。同學告訴她：許強當天下午在醫(yī)院包扎完傷口就被釋放了。王紅芳頓覺眼前一黑，絕望地癱倒存病床上。自己在法庭慘遭毀容，兇手卻逍遙法外，她實在接受不了這樣殘酷不公的現(xiàn)實……

12月31日，新華區(qū)公安局法醫(yī)鑒定了王紅芳的傷殘結(jié)果．傷者鼻翼偏左側(cè)有2.1cmxO.6cm的缺損，軟骨暴露，皮膚缺損，損傷符合鈍性物體致成，根據(jù)檢驗情況，屬重傷。

隨后，平頂山市檢察院的法醫(yī)也出具了技術(shù)鑒定王紅芳鼻部嚴重缺損，已構(gòu)成三級傷殘。

求告苦無門，弱女泣血盼

2004年1月2日，王紅芳被醫(yī)院批準出院。這期間，兩千多元的住院開銷全是由王紅芳的好友們墊付的。

出院后的王紅芳“面目全非”，需要整日戴著口罩，心靈和身體都遭受了極大的重創(chuàng)。

特別是當熟悉的人告訴王紅芳犯罪嫌疑人許強確實就待在家里時，王紅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許強在法庭上猙獰的獸行使她一想起來就膽戰(zhàn)心驚。

此時已近年關(guān)，和許強同在一個城市，王紅芳備覺不安全。她寄居在朋友那里，白天黑夜不敢出門。一個人身處異地，她很渴望得到父母的慰藉。然而她卻不敢回老家，她深知許強的為人，怕他說到做到去“殺她全家”。

最后，走投無路的王紅芳只得和全家前往鄭州父親的出租屋里過年。1月21日除夕，本來是喜慶的大年夜，可王紅芳一家卻悲淚長流……

自己在法庭被咬掉鼻子，兇手卻逍遙法外，為了給自己討“說法”，春節(jié)過后，王紅芳強打精神多次往返在法院和派出所之間申訴。在新華區(qū)公安分局曙光街派出所申訴時，她得到的答復(fù)是：案子是在法院發(fā)生的，應(yīng)找法院處理。王紅芳又來到新華區(qū)法院，而負責人則說：案件雖然發(fā)生在法院，但我們當時已撥打了110，有公安出警，應(yīng)由他們處理。在被詢問到“為什么把犯罪嫌疑人許強放掉”時，雙方竟然互相推諉，都推說是對方所為。

整整兩個月，投訴無門的王紅芳徹底絕望了。由于已無家可歸，她想自己在郊區(qū)租一間民房暫時棲居，誰知由于她戴著口罩說話甕聲甕氣，好幾個房東都懷疑她得了禽流感，無奈，王紅芳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在幾個要好的朋友家里輾轉(zhuǎn)棲身。

3月初，天氣燥熱異常，由于整日奔波勞累，傷口沒有很好地及時透氣，王紅芳鼻子上的傷口不堪毒火攻侵，發(fā)炎化膿了。每天晚上，王紅芳都要摘掉口罩給傷口檫藥，看著鏡子里殘破的容顏，她禁不住一次次地號啕大哭。投訴無門，生活無望，使她備感生不如死。

2004年3月8日，走投無路的王紅芳找到了平頂山市人大法工委的魏懷軍主任。王紅芳慘不忍睹的傷口和廓淚斑斑的訴說，使魏懷翠震驚，他當即批示：此事性質(zhì)惡劣，抓緊立案查處。

隨后，王紅芳撥通了河南某報社的新聞熱線。3月9日，該報記者采寫的王紅芳一案的新聞見報后，平頂山市市民反響強烈，同時也終于引起了平頂山市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的高度重視。

3月lO日下午，正在家中睡覺的犯罪嫌疑人許強被平頂山市公安分局刑偵隊民警抓獲歸案。

當天下午，平頂山市檢察院的專案調(diào)查組找到了王紅芳。在調(diào)查完畢做完筆錄后，市檢察院主辦此案的負責人劉志對王紅芳說：“檢察院已經(jīng)接手這個案子了，誰該對你的傷殘負責，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的。”聽到這句話，這么長時間來飽受萬般委屈的王紅芳，終于抑制不住悲憤，放聲大哭起來。

在法庭上受傷害，而且事后兇手逍遙法外，她認為法院和派出所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她請一位律師為她代寫了一份申訴狀。申訴狀里寫道：(1)依法追究法院民事庭負責人的玩忽職守罪。(2)追究新華區(qū)公安分局曙光街派出所有關(guān)責任人的法律責任。(3)要求新華區(qū)法院、新華區(qū)公安分局依法賠償由此造成的醫(yī)療、整形費用及精神損失費10萬元。

現(xiàn)在，為了四處奔走時不嚇著別人，王紅芳已請醫(yī)務(wù)人員為自己做了一塊白條紗布遮擋在鼻頭缺損的部位，解決了不能在外人面前吃飯、喝水等問題。在采訪中記者注意到，王紅芳說話的清晰程度還是受到很大影響，她的后鼻音很重，聽起來甕聲甕氣，含混不清。

對法庭上發(fā)生的那一幕，王紅芳至今心有余悸：“法庭是伸張正義的地方，可我竟然在這樣的地方被惡夫咬掉了鼻子，法庭上為什么沒有人保障我的安全?事后許強為什么會被無故釋放?誰來對我丟失的鼻子負責?”

補充與思考

2004年3月25日，記者就王紅芳在法庭被咬掉鼻子一事致電平頂山檢察院主辦此案的負責人劉志，對方告知：“這起案件發(fā)生后，市委領(lǐng)導(dǎo)非常重視，指示我們要下大力氣把案情查清。在犯罪嫌疑人被抓獲后，我院法紀處又對放走嫌疑人的曙光街派出所和新華區(qū)法院有關(guān)人員進行了調(diào)查詢問。目前案件正在調(diào)查審理之中，結(jié)果有待進一步調(diào)查后明朗。”

為了解犯罪嫌疑人許強的近況，26日上午，記者采訪了3月10日負責抓捕許強的市公安分局吳軍警官。據(jù)他介紹．許強歸案后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服罪態(tài)度良好，現(xiàn)精神狀態(tài)也較穩(wěn)定。

關(guān)于王紅芳鼻子的重新整容問題，記者就王紅芳的傷殘現(xiàn)狀咨詢了北京醫(y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的范飛主任。他介紹說：“王目前的情況只能進行鼻再造手術(shù)。”他還不無遺憾地說．“如果王紅芳當天能從法庭找回缺損的鼻子，在事發(fā)6小時內(nèi)就進行缺損縫合，那她就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殘疾的發(fā)生。”

就此案暴露出的一些薄弱環(huán)節(jié)，記者采訪了鄭州市晴天律師事務(wù)所從事20多年民事、刑事辯護的資深律師裘保剛先生，他說．“人民法院審理各類案件，除隱私和國家機密外，凡是年滿18歲的公民都可以參加旁聽。主審法官聽從許強建議逐走王紅芳朋友的做法是錯誤的，對此造成的后果，法院和主審法官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隨后記者就此案件折射出的一些社會問題采訪了我國社會學專家葉大波先生。葉先生說：在當今社會轉(zhuǎn)型期和社會高壓下，有些人的行為已不能單純地用先前的邏輯思維眼光去衡量了，隨著變量和動量因素的增加，犯罪人的手法和動機也遠遠超出眾人想像，有的簡直是匪夷所思。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弱勢群體如何保全自己成了一個頗值得社會關(guān)注的問題。近兩年內(nèi)，我國法庭審理中也曾出現(xiàn)過當庭向當事人潑硫酸、拿刀行兇等惡性案件，原來私密性的家庭暴力正逐漸升級，演變?yōu)楣_場所的社會暴力。法庭是莊嚴神圣的，但在法庭上屢屢發(fā)生這樣的事件，也透露出司法制度、力度的空白及法院工作人員對突發(fā)事件應(yīng)急處理的欠缺，如本案王紅芳在法庭被咬掉鼻子。另外，今后法院也要以此為戒，加大警力監(jiān)督，盡量保護法庭上原、被告當事人的合法人身權(quán)益，以最大限度地避免此類悲劇再度上演。

截至發(fā)稿前，王紅芳已收到了法院下發(fā)的離婚判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