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領養，１０歲小才女企盼大愛

在湖南省長沙縣路口鎮，只要一提起10歲女孩王雅稚的名字，人們都會說：“王雅稚啊，知道，她可是我們鎮的小才女，小小年紀已經在報紙雜志發表有好幾十萬字的文章了呢!”可是一問及他們的家庭狀況，每個人都會露出同情的神情。一位知情者告訴記者，其實他們家以前在路口鎮也是讓人羨慕的富裕之家，只是在雅稚的爸爸王銀園出了一場“事故”后才日益艱難的。接著，他還領著記者到鎮上的一處雙層樓房前告訴記者說，這就是王銀園家前些年蓋的房子，不過現在已經典賣給他人了，他們一家現在借住在鎮子外面一處閑置已久的老房子里。在這巨大反差的背后，隱藏著一段怎樣的故事呢？

一

1988年，從長沙縣職業中專畢業的張霞應聘做了一名鄉村的代課教師。18歲，正是夢想如花的年齡。鄉村小學的教書生活本來是枯燥無味的，但是那個秋天，對張霞來說卻是美麗的，因為，她的心中有一份美好的期待，那就是等信的日子。其實，她等的并不是遠方的來信，而是那個帶給她愉悅與歡笑的信使——鎮郵政支局的投遞員王銀園。年輕的心總是很容易相通的，不久他們就悄悄地相戀了。1989年，張霞參加了縣里組織的招干考試，并以優異的成績勝出，成了一名正式的國家干部。可是，她的戀情卻遭到了父親的反對。王銀園高中畢業后雖然有幸成為一名鄉村投遞員，但他出生于長沙縣偏遠山區一戶窮困的農民之家，家庭狀況極差，張霞的父親認為女兒是中專生，又是國家干部，應該找個條件相當的男朋友才對。張霞雖然是個性格文靜的姑娘，但她骨子里有著常人難以明了的剛強，為了心中的愛情，她背著父母和王銀園領取了結婚證。精誠所致，金石為開。在張霞的不懈努力下，父母終于認同了這門婚事，并親自為他們操持了婚禮，有情人終成眷屬。

本以為找到了幸福的張霞，婚后卻發現這是一個錯誤。王銀園雖然很愛自己的妻子，但他卻是一個充滿了大男子主義思想的男人。王銀園是個心眼活絡的人，工作做得出色，多次被評為郵電系統的勞動模范、湖南省最佳投遞員，后來又被任命為郵政支局發投公司的經理。由于為人義氣，在小小的路口鎮，王銀園的人緣極好，那段日子里，他真正是左右逢源，春風得意。九十年代初，郵電系統乘改革開放之風，郵政儲蓄、電話裝機、手機買賣各項業務都開展得有聲有色。由于王銀園人緣好，來找他裝電話、買手機和存款的人絡繹不絕。當時，每辦成一筆業務都有高額回扣，因此短短的幾年時間里，王銀園賺了個盆滿缽滿。那些日子，他經常借談業務為名與別人到處喝酒吃飯，有時一連幾天都不著家。腰包鼓了，他的脾氣也見長，慢慢地變得自以為是，只要在酒桌上有人奉承他幾句，他就會亳不猶豫地把錢借給人家，連個字據也不寫。為此，張霞曾暗地提醒過他，但他卻置之不理。有一次他還嫌張霞做的飯菜不合口而大發雷霆，將電視遙控器摔了個稀巴爛。

1993年秋，張霞即將臨盆，而此時的王銀園卻置身體不便的妻子于不顧，獨自一人飛到廣州瀟灑去了。面對這一切，張霞的心痛極了，可是她無法向人訴說，因為這個婚姻是她自己極力爭取到的，即使是苦果，她也只有一個人吞咽。女兒出生后，她把新的希望寄托在了女兒身上。

二

順風順水的日子最容易讓人迷失。1997年，一位兒時的玩伴找到王銀園，說是能搞到行情緊俏的手機，輕利重義的他不假思索就與人家達成了協議。結果，那是一批假貨，王銀園自己損失了好幾萬元不說，還被人罵他是假義氣，為賺錢不擇手段，從此他的經營業務直線下降。不僅如此，由于他的錢一直賺得很張揚，難免樹大招風，遭人嫉妒。1998年，他因遺失發票被懷疑有經濟問題，他的發投公司經理的職務被免去了。面對如此境地，他本應冷靜下來思考一下自已的過去，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可是頭腦發熱的他不顧妻子的苦苦勸阻憤而辭職，帶著幾萬元錢去長沙的高橋大市場下海淘金。本以為是海闊天空了，沒想到，這次又被“朋友”騙了個血本無歸。1999年春節來臨之際，兩手空空的王銀園回到了妻子身邊。回想一年多來的種種挫折，王銀園悲傷至極，精神萎靡不振。面對丈夫的失意與落魄，張霞用一個女人的如水柔情接納他、安撫他，希望他能從困境中重新站起來。然而，災難正在悄然降臨，正月初四那天，神思恍惚的王銀園不幸失足從樓上摔了下來。

當張霞得知這一消息后，王銀園已經被人送進了鎮醫院。張霞趕到醫院時，躺在病床上的王銀園仍沒清醒，嘔吐，說胡話，整整折騰了一夜。第二天，王銀園開始出現大小便失禁。王銀園在鎮醫院住了幾天之后，傷情仍不見好轉，得轉到大醫院治療。進大醫院首先要繳住院押金，當張霞問到家里這些年有沒有存款時，王銀園傻眼了，這些年他雖然賺了不少錢，但他從沒想過要存起來，花的花了，借的借了。因為王銀園錢借出去的時候，礙于情面，連借條也沒讓人打一個，現在急需用錢了，平時不喜歡拋頭露面的張霞只好硬著頭皮四處討債。可是結果卻令人失望，借出去的幾萬元，她只討回了500元！此時，高橋鎮的領導向他們伸出了援手，在鎮直單位發起了愛心籌款，湊足了一筆費用后將王銀園送進了長沙的湘雅醫院。醫院的診斷結果是腰椎骨折，壓迫脊椎神經，必須立即手術。手術是要將王銀園背上骨折的碎骨取出，然后再安上一根一尺多長的“哈氏棒”在脊椎骨上。因為害怕脊椎神經受到損傷，手術的整個過程采用的是局部麻醉。那種清醒的痛，讓王銀園真的清醒了，回想此前走過的路，他想到了一個詞：報應。此時，他才覺得這些年來愧對了妻子的愛。如果命運能給他再一次站立的機會，他一定要好好報答。

王銀園術后的恢復情況并不理想。2000年年底，張霞又陪著丈夫到湘雅醫院進行第二次手術。經過一年多的靜養，受損的骨頭已經長好了些，要將植埋在體內的“哈氏棒”取出來，以免壓迫控制排泄的中樞神經。因為第一次手術后的王銀園太虛弱，張霞就變著法子給他加強營養，沒想到，在短短的一年時間里，王銀園的體重猛增，“哈氏棒”已經牢牢地長到脊椎骨里，這給手術帶來極大難度。取“哈氏棒”時，兩邊六個醫生緊緊地按住王銀園，另有兩個醫生往外猛扯那根該死的“哈氏棒”，可是“哈氏棒”卻像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一點也沒有松動。后來他們改用小錘子敲，但也效果甚微。最后，他們搬來切割機，將那根長入骨肉的“哈氏棒”切為好幾截才一點點拔了出來……那幾截鐵棒棒一直被王銀園小心珍藏著，他要記住那些痛，記住那些不堪回頭的“浪子歲月”。

有時，不幸總會接踵而至。在此后的兩年里，王銀園又因尿結石和腎結石兩次住院手術治療。每次手術，張霞的心都和丈夫一起痛，手術費用也都是她一個弱女子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籌借來的。2003年秋，王銀園的左腳出現突發性陣痛，張霞趕緊又陪丈夫去湘雅醫院檢查，檢查結果讓他們大吃一驚：第一次手術時，限于當時的條件，做得不是很成功，現在有一塊脊椎骨變形，還有殘存的碎骨壓迫脊椎神經，必須再次手術，更換脊椎骨。因為要使用進口材料，所以手術費也很昂貴，得8萬多元！8萬元！張霞一聽就傻眼了。這些年來，為了給丈夫治病，家里早已是債臺高筑。為了籌齊手術費，張霞和丈夫商量把路口鎮上的房子典賣了。賣房錢離那筆巨額的手術費用還有一個很大的缺口，輾轉難眠的張霞又一次想到了當地政府。高橋鎮政府的領導得知這一情況后，又一次向他們伸出了援助之手。

手術后第八天，因無力承擔更多的醫療費，他們提前出院了。回家后，張霞每天清晨5點就要起床，先花一個多小時給丈夫擦身子，然后給上小學的女兒準備早餐，七點鐘不到她又要趕往幾十里外的單位去上班，下了班又急著趕回家來料理那總也干不盡的家務……看到這些，王銀園追悔莫及，都是因為自己的過失，給這個家帶來了不盡的磨難。

現在，王銀園傷痕累累的身體正在漸漸康復，他在心中暗暗發誓，他會用后半生來好好疼愛他最愛的親人。

三

出了那場變故居，王銀園那顆飄浮在空中的心終于重返地面了。因為行動不便，他很少出門，為了給他排遣寂寞，打發無聊的時問，張霞就省吃儉用為他訂了幾份報刊。在家靜養的日子，他除了讀書看報看電視外，以前很少過問女兒雅稚學習的他主動擔負起輔導女兒的任務。

2001年秋的一天傍晚，他在檢查女兒的作文時，發現那篇題為《挨打》的作文寫得很精彩，還被老師評為優秀作文。小雅稚在作文里寫道，她以前不喜歡爸爸，因為爸爸總是喜歡到處喝酒，常常不回家，回家了也不管她和媽媽，有時還和媽媽吵架。有一次她想向爸爸要錢訂書報，不耐煩的爸爸還打了她。現在好了，爸爸終于可以天天在家陪她和媽媽了。文章表達了女兒對一個好父親的期望與向往。王銀園當叫心中一動，覺得女兒的作文并不比報上發表的作文差，便瞞著女兒讓人悄悄地將作文寄給了《長沙晚報》。正當他開始淡忘了這件事的時候，他們卻收到了一份意外的驚喜，女兒王雅稚的那篇《挨打》在2001年11月20日的《長沙晚報》上發表了。當他們打開樣報的那一刻，全家人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女兒的第一篇文章發表后，對王銀園的觸動非常大，他知道以前在家里沒有很好地盡到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對此他很內疚，決心從現在開始努力彌補自己以前的過失。當時他剛剛做完第二次手術，行動很不方便，等到身體漸漸恢復后，從沒進過廚房的他從朋友那兒借來一本菜譜開始了特殊的學藝。當他第一次將并不豐盛的飯萊端上飯桌時，妻子和女兒都驚呆了。

此后，他有意識地培養女兒的寫作興趣，女兒寫完家庭作業后，他便和她一起談詩論文，尋找寫作素材。女兒也確有寫作的天分，在短短的幾年里，已先后在《中國校園文學》、《2l世紀小學生作文》、《作文與閱讀》、《小溪流》、《小作家選刊》、《文藝中國》、《小天使報》、《校園文苑》等全國幾十家報刊上發表文章一百余篇。她的作文《低頭遍地是黃金》、《藏月亮》連續兩屆獲得由中央電視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人民日報》海外版、《2l世紀小學生作文》雜志社等單位聯辦的“天才杯”全國中小學作文大賽的一等獎，有多篇作品入選各種文集，并于2003年被中國小作家協會吸收為會員。

女兒王雅稚是他的驕傲，但是，他卻對女兒心懷愧疚，因為貧困的家境讓他無法面對女兒的未來。幾年來，家里惟一的經濟來源就是妻子每月那600多元的工資，為了治病，已欠下巨額外債，他每月還得堅持吃藥，這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2003年，女兒一共收到了1520元的稿費，王銀園一點點將它們存了起來，想作為女兒的教育經贊，可是2003年年底的那場手術又讓他將女兒的這筆稿費挪用了。再有一年，女兒就要進入初中學習了，他心里一直有個夢想，那就是能把女兒送到長沙縣一所好點的學校就讀，他覺得女兒是棵好苗子，他不想讓女兒這樣毀在他的手上。可是每年的學雜費、食宿費加起來得好幾千元，他這樣的家庭是無論如何也負擔不起的。

采訪中，王銀園向記者透露了要把女兒送給別人領養的想法，他的話正好被放學回家的女兒聽到了，小雅稚撲到爸爸的懷里說．“我不要離開爸爸，不要離開媽媽。”靜坐在一邊的張霞也悄悄地抹起了眼淚。為了生命中兩個他最愛的人，王銀園挺過了一次又一次與死神的接觸，他堅信今后的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為了妻子，他已低下了一顆曾經高傲的頭顱，將一顆心真誠地奉上；為了女兒，他期待著奇跡發生，期待著來自社會各界的關愛。

在接受采訪時，王銀園一直是面帶微笑的，雖然那微笑里含有太多的無奈，但災難給他留下的陰影正一點點淡去。都說風雨過后會見彩虹，但愿這個不幸的家庭在歷盡磨難后能重歸幸福溫馨的港灣，但愿小雅稚有一個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