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完善公司的治理結構,是現代公司所面臨的一大共同難題。將公司社會責任引入其治理結構中,不失為一良策。但我國公司治理結構的完善,既需要借鑒經驗也應該依據國情,而不能不顧實際地盲目照搬,否則難以解決所面臨的問題。
關鍵詞:公司;社會責任;承擔;治理結構
一、公司社會責任的內涵
現代公司(modern company; corporation) 所應承擔的社會責任(social responsibility) 是指公司的管理者(manager) 在進行經營決策時,既要考慮股東(shareholder) 的利益,也要考慮其他與公司有關的主體的利益。它包括三方面的含義:(1)指的是道德上的義務而非法律上的,是基于良好的道德素質而主動承擔的;(2)指的是社會義務,主要涉及公司的利害關系人,如雇員(employees)、債權人(creditors)、顧客(customers)、供應商(suppliers)及公司所在的社區(community);(3)它要求公司的管理者決策時對利害相關者的利益予以考慮。換言之,至少部分地考慮企業直接的經濟和技術利益以外的因素。
有人可能會認為,我國的企業早就承擔起了社會責任,這是對現代公司社會責任的誤解。的確,我們曾經把企業辦成了小社會,企業除了組織生產、銷售以外,還辦學校、辦醫院,從職工的生老病死,無一不管,結果是企業的包袱越來越沉重,直到再也背不起;企業的效益越來越差,直到再也經營不下去。這是長期以來壓在企業身上的一個沉重負擔,影響了企業追求經濟效益最大化,給現代公司制度的建立帶來了極大的阻力。這是我們走過的彎路,是用沉重的代價換來的經驗教訓,不能再重蹈覆轍或者穿新鞋走老路。
二、公司社會責任的發展脈絡
公司的社會責任最早為經濟學家(economist)所提出,但與現在人們所普遍認同的不一致。他們認為企業唯一的任務就是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在經營中追求利潤最大化(profit——maximization),企業做到了這一點,就實現了其主要的責任。公司的目的在于滿足股東利益最大化的要求,其他與公司有利害關系的人的利益,不是公司考慮的對象。這種觀點直到上世紀初期仍然在被廣泛采用。如1919年,美國福特(Ford)公司董事會決議,僅將可分配利潤的一部分分給股東,其他的則重新投入生產,擴大公司規模,以便雇傭更多的工人;并且降低汽車的價格因而減少了公司的可得利潤,以使盡可能多的人享受到該公司的發展繁榮所帶來的利益。原告向法庭提起訴訟,要求福特公司把可分配利潤分給股東,法庭支持了原告,認為,公司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公司股東營利目標的實現,董事會權力的行使應圍繞這一目的,不得為了其他的目標而減少公司的利潤,也不得拒絕將利潤分配給股東。這實際上是說在一個自由的社會里,公司所承擔義務的社會責任只有一個并且也僅僅只有一個:使用自己的資源從事旨在實現股東利益的行為,只要這些行為符合游戲的規則。
隨著社會化大生產的發展,公司在社會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涉及到的利益主體也越來越多,對社會的影響向深度和廣度發展。公司所應承擔的社會責任日益得到人們的重視。人們開始追問:作為一個高度社會化的商事組織,除了營利與追求股東利潤的最大化,是否還有其他的目標值得它來追求?人們開始將與公司行為有利害關系的主體納入視線,認為公司在追求股東利益最大化的同時,也要考慮(take into account)公司內部除股東以外其他人的利益,以及公司外部與公司有關的主體的利益。
傳統觀念認為,公司的雇員僅僅是被公司雇傭來完成某些工作的勞動者,他們的利益僅由其同公司所簽訂的勞動契約規定,在此之外,他們對公司不享有更多的利益,董事會代表公司做出某項決定時無須考慮他們的利益。20世紀50年代以來人們逐漸認識到,公司的穩定發展離不開公司雇員的努力勞動,董事會代表公司做出某項決定時,不僅要考慮股東的利益,也要考慮雇員的利益。如英國國會于1985年通過一項類似“其他利害關系人條款”(即該國公司法第309條,Section 309 of the Company Act 1985),規定公司董事會在代表公司行為時,有考慮公司雇員利益的義務。公司債權人的地位,自上世紀80年代,也被從契約法上的一般請求權人的地位上升為公司的利益主體,公司董事會在代表公司做出決議時,也應當考慮他們的利益。
美國《修正標準商事公司法》第3-02條“公司”一般權力中的第13項即是“為公司利益或者為慈善、科學或者教育做出饋贈”。美國法學會認為,公司在從事商事活動時,一是應像一個自然人那樣承擔在法律所規定的范圍內活動的義務;二是可以考慮各種道德的要求,只要這些道德要求對一個負責任的(responsible)商人來說是適當的;三是可以基于公共利益、人道、教育和慈善的目的而使用一定數量的資源。
爭論遠沒有結束,歷史也沒有至此劃上圓滿的句號。2001年漢斯曼(Hans man) 教授在他的《公司法的歷史終結》(The End of History for Corporate Law) 中試圖總結相關爭論,他認為:在公司的歷史實踐中,國家主導模式、利益相關者主導模式和雇員主導模式毫無例外地受挫,唯股東利益主導模式立于不敗之地。股東是剩余風險的承擔者和剩余價值的索取者,管理人員僅僅應對股東的利益負責。如果能做到這點,公司就能在價值最大化的目標下參與競爭,就能更好地承擔它對利益相關者的責任。漢斯曼教授的結論是,其他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可以通過合同、政府的監管而得到有效的保護,沒有必要讓他們參與公司治理,似乎爭論至此,歷史從終點又回到了起點。
三、啟示與建議
通過以上對公司的社會責任的發展脈絡的梳理,我們可以清楚看到,當西方的經濟發展還沒有達到很高水平時,公司法首先考慮的是如何刺激人們的投資積極性,促使社會的快速發展與經濟的高度繁榮。此時主要強調公司目標的唯一性以刺激與保持公司股東投資積極性,意義重大。當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時,這一任務已經基本完成,公司法雖還需推動股東投資的積極性,但已不是唯一目的,轉而對包括股東在內的各種利益關系主體提供保護。
因此,公司法是采取傳統的保護公司股東利益的法律機制,還是采取現代的平衡各關系主體的利益的法律機制,與其說是一個法律問題,倒不如說是一個經濟問題,是一個國家經濟發展水平在法律上的體現。就我國而言,20世紀90年代以前,公司法在我國民商法中是空白,直到1993年我們才制定了《公司法》。該法的重要目的是為了建立現代企業制度,規范公司的組織和行為,保護公司、股東和債權人的利益。它反映了現代公司法的最新發展,把平衡公司法上的各種利益關系主體的利益作為自己的任務。
然而,不容回避的是,我國的市場經濟還很落后,經濟發展水平也很低,公司的發展剛剛起步。我國公司的當務之急是提高生產力、經濟效益和競爭力,以及發展經濟、繁榮社會。所以,我們不應當過分強調公司法上的利益平衡,而應當重視公司股東利益的保護,在完成為股東贏利這一目標的前提下,再來考慮其他利益關系主體的利益保護。如果公司的贏利目標不能實現,其承擔社會責任的物質基礎也將蕩然無存。
何況通過以上的分析可知,即使在市場經濟高度發達的西方國家,公司社會責任論也非一統天下,被全面納入立法體系中。隨著社會的發展,公司的治理結構早已從最初的“股東中心主義”變為“董事會中心主義”,而廣大股權分散的股東或者出于冷漠的理性或者因為搭便車的心理或者因為行使權利的成本太高,并非積極參與公司的經營管理,權力因而旁落在董事會的手中,董事會對公司擁有絕對的控制權。哈佛大學法學院院長羅伯特.C.克拉克(Robert C Clark)認為:“以清楚的標準,像‘謀求股東利益的最大化’為公司客觀目標,遠比以模糊的目標,像‘合理、適當地考慮公司其他利害關系人之利益’,來得容易監控經營者,自然能期待其以負責任、有效率的方式經營公司。” 因此,如果再在經營層應考慮的目標中加上社會責任,會使本來已位高權重的董事會擁有更大的自由裁量權,其權力的行使更難以被控制和監督。
我國目前的現實是,現代意義上的公司治理結構(corporate governance) 尚未建立起來,甚至連西方國家所普遍經歷過的初級階段——追求股東利益最大化、股東會中心主義,尚未做到,又怎能貿然引進在西方也眾說紛紜、尚未定論的“公司社會責任”。我國公司現在存在的問題主要表現在:一是股東大會普遍空洞化,要么被公司經營者架空,要么被大股東把持,股東大會本身完全形式化。而小股東的利益卻受到嚴重的損害。二是董事會的功能不完善。董事(directors)本來應該由懂經營管理、有時間和精力從事管理(management)的人擔任,但國有企業在改建為公司的過程中,許多不具備條件的人進了董事會,致使董事會虛設,偏離了經營決策機關的定位。同時董事會對執行董事、經理的監督乏力,董事之間的監督尚未建立起來。三是監事會的監督職能未發揮作用,在實踐中監事的地位低于董事與經理的,其任職依賴其所監控之董事的支持,勢必受制于后者,難以行使監督職權。
針對我國目前的狀況,借鑒西方的成功經驗,我國完善公司治理結構的對策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強化公司信息披露制度和完善公司財務會計制度,確保股東尤其是中小股東享有充分的知情權,能夠有效地行使民主表決權。同時還應賦予股東對公司、董事、經理提起訴訟的權利,包括單獨訴訟與集團訴訟。二是強化董事和經理的誠信義務(duty of good faith)。董事和經理在履行公司職務的過程中不但要忠實于本公司,不得謀取私利而損害公司的利益,而且在經營決策和執行公司業務時必須盡謹慎與合理注意義務(duty of care)。因為違反誠信義務而給公司造成損失時,應承擔賠償責任。三是強化監事會的監督功能,加強其獨立性(independence),尤其是應在特殊情況下,讓其享有臨時股東大會的召集權和對董事、經理的訴權。四是擴大公司職工參與公司治理的范圍,維護職工的合法權益,而不是將這種民主管理方式作為公司治理結構中的裝飾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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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保樹.競爭與發展:公司法改革面臨的主題.現代法學.2003,(3).
3.徐燕.公司法原理.法律出版社,1997.
作者簡介:南京大學法學院碩士生、煙臺職業學院講師。
收稿日期:2004-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