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飯”，還是“飯＋咖喱”

自民黨議席的減少和民主黨議席的增加并不影響日本繼續走其“總保守化”的路線。

所謂“兩黨制”之形成，并不意味著日本選民今后將有兩條不同道路的選擇機會，而是意味著選民必須在殊途同歸的兩大政黨當中作一抉擇。

７月１２日，日本第２０屆參議院選舉揭曉。執政的自民黨未能保住改選的（日本參議院議員共２５２名，任期六年，每三年改選半數）５１席，僅贏得４９席，最大的在野黨民主黨獲得５０席。盡管小泉政府在參議院投票日前夕再打“朝鮮牌”，企圖利用綁架受害者曾我瞳一家四口在雅加達“重聚”為自民黨助選，但選舉結果表明：選民已不再認小泉的賬。

曾被喻為自民黨“救世主”的“小泉旋風”為什么在這次參議院選舉中失靈？分析人士認為主要歸因于養老金問題之失策，以及當局決定派自衛隊參加伊拉克多國部隊。

輕率“語錄” 刺激選民

所謂養老金問題，有兩個層面。其一是對養老金法案贊同與否，即新法案究竟是“改善”還是“改惡”的問題。其二是對小泉及其同僚在辯論該法案過程中諸多不誠實之言行及眾多議員未繳納保險費等之不滿。在被追問小泉年輕時在某公司掛名為職員而加入“厚生年金”保險計劃這一不誠實行為一事時，身為一國首相的小泉不是向國民表示道歉，而是以輕浮的口吻回答：“人生有各種各樣，社員（公司職員）也有各種各樣?！睂τ诓簧倏饲诳藘€、奉公守法納稅和繳費的日本國民來說，小泉如此這般游戲人間的談話確實令人無法接受。“人生有各種各樣”的小泉語錄，遂成為了許多選民發泄悶氣、轉投其他政黨一票的刺激因素。

至于小泉緊隨美國布什總統的中東政策，也早已引起國民之不安。２００１年９．１１事件之后，日本派遣軍艦到印度洋為英美軍隊加油補糧是如此，緊接著以“日美同盟”及“人道”與“復興”為名，派兵伊拉克也是如此。不久前，公開稱自衛隊為軍隊的小泉愈發得寸進尺，在標榜“和平與福利”的宗教政黨公明黨的支持下，斷然作出派遣自衛隊參加多國部隊的決定。這種做法自然遭到各方的強烈抨擊。對于各方之不滿，已經習慣口不擇言的小泉之回答是：“由于沒有和反對黨及一部分反美的大眾媒體商量，就被批評是為所欲為，自作決定。其實，批評者才是有問題的?！毙∪谶@次的選舉中被譏為“高傲”與“獨裁”，顯然是與他三年來的獨斷專行和類似談話反復出現有關。

煽情口號 已無號召力

除此之外，不少媒體認為小泉這回之受挫，也反映出選民已經厭倦了他的口號式“一句單詞”的煽情演說方式。

此前，對于看厭了經常是語焉不詳的自民黨人的民眾來說，小泉不加遮掩、直截了當的演說和尖叫，確有一定的吸引力。特別是在經濟長期不景氣的沉悶空氣中，小泉高嚷的“改革無禁區”、“沒有改革就沒有成長”、“摧毀自民黨”等口號的確容易振奮人心。至于他把黨內的“當權派”定位為改革的“抵抗勢力”，自己則扮演“改革派”的斗士，更在民眾當中樹立了“庶民宰相”的形象。不少選民也都信以為真，把希望寄托于這位有“一言居士”稱號的“怪人首相”?！靶∪L”或者“小泉魔術”，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

但是，細心觀察日本政治發展的讀者不難發現，以“改革”為號召的小泉上臺后，就一直在望風轉舵，修改路線。為了鞏固政權，他采取了如下的兩個政策。其一是全面向黨內的“抵抗勢力”靠攏；其二是向譏稱他為“無定見”的“有定見右翼”靠攏。后者最明顯的例子是他四度參拜靖國神社，冀圖借此刺激狹隘民族主義和轉移國民對他“改革”一事無成的視線。

盡管“政治魔術家”小泉能言善辯，但他終得回答如下的問題：小泉的改革成果究竟何在？針對這個問題，日本反對黨和大眾傳媒最喜歡翻開的底牌有二。其一是小泉高嚷要對“道路公團”進行改革，“不再建浪費公款的道路”，但在實際上，“高速道路整備計劃”中所剩未建的２０００公里道路幾乎都按照原定計劃修建完畢。其二是小泉雖然高舉著“國債發行不超越３０兆日元頂限”的改革招牌上臺，但在本年度，官方所發行的國債已超過３６兆日元。分析家認為，這一切都與小泉抽筋去骨，放棄其原本的改革計劃，不得罪黨內“抵抗勢力”的政策有關。

小泉照片 無人問津

至于近幾個月來日本經濟有些微復蘇的征兆，不少論者認為這與其說是小泉經濟改革生效，不如說其活力是拜賜于中國經濟之刺激與美國經濟之好轉（特別是前者）。日本一家大報曾對１００家主要企業進行調查，詢及有關經濟復蘇的問題，結果認為是小泉之成果者只有百分之五。

正因為小泉的改革有名無實，加上其言行反復出現“傲慢”與“輕率”，有受愚弄之感的選民才遠離了小泉。據《朝日新聞》在各投票站出口處進行的調查，約有半數的無黨派人士把選票投給第一反對黨民主黨。至于曾經一度被選民搶購、印有小泉首相照片的競選招貼，據一家報紙報道，居然無人問津，連一張也賣不了。

小泉人氣大降，是否意味著他在反對改革、支持“抵抗勢力”的選民中就有人氣呢？答案也是否定的。小泉是既失去了靠煽情而獲得的選民之支持，又無法挽回“舊勢力”對自己的信心，他的救命草，就只剩下據稱擁有８００萬宗教組織票的公明黨了。但從這次的結果來看，宗教組織票對小泉的幫助并不像一般想像的那么大。與此相反，民主黨卻從選舉前（改選議席）的３８席躍進為５０席。

不過，應該指出的是，第一大反對黨民主黨議席之激增，與其說是該黨獲得民眾強有力的支持，不如說是選民對小泉和自民黨表示失望。在民主黨的得票中，顯然有不少是對小泉的“抗議票”或“批判票”。

“咖喱飯”與“飯＋咖喱”

針對民主黨之躍進，不少政論家稱之為日本兩大政黨的日益成熟，也有人歸因于民主黨新代表岡田克也“耿直”臉孔之號召力，但認真分析，誰都知道民主黨背后的真正“實力者”，是原本要出馬，但礙于未繳納養老金保險費而暫時不便露臉的小澤一郎。假以時日，曾經位居自民黨要職、倡議“普通國家論”、比小泉更有一套右翼理論的小澤，肯定將會接管民主黨。從這個角度來看，小泉陣營議席的減少與小澤陣營議席之增加，并不影響日本繼續走其“總保守化”的路線。兩者在向伊拉克派兵的枝節問題上，也許有所爭議，但從總體而言，無不主張放棄現有的和平憲法，支持修憲派兵的路線。針對有關問題，自民黨聲稱將于２００５年１１月提出修憲方案，民主黨則表明將于２００６年發表其相關方案，足見所謂“兩黨制”之形成，并不意味著日本選民今后將有兩條不同道路的選擇機會，而是意味著選民必須在殊途同歸的兩大政黨當中作一抉擇。

針對這一奇妙的現象，曾有讀者在日本大報上對自民黨與民主黨之區別作如下的比喻：一個是“咖喱飯”，另一個是“飯＋咖喱”。

要在“咖喱飯”與“飯＋咖喱”中作一抉擇，真不知是太困難還是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