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威脅東北亞安全

最近的一些事態是我們推出本次“東北亞安全”話題的起因。日本自衛隊兵發伊拉克，標志著日本在軍事安全領域再次邁出重要一步。隨著３．２０的臨近，陳水扁的“公投秀”花樣翻新，挑釁姿態表露無疑。這些都不能不引起身處東北亞地區的我們的關注。而第二輪朝核問題六方會談即將于北京舉行，無疑是一個令人鼓舞的好消息。那么，東北亞和平與穩定的因素有哪些？又有哪些隱患？一句話，東北亞安全嗎？

日本走向、朝核危機、臺灣問題：影響東北亞安全的三大因素

影響東北亞安全穩定的主要因素有三個。第一是日本的走向。日本正處在一個關鍵的轉型期，日本向何處去，對東北亞的和平與穩定，對我國的國家安全環境和發展戰略，都具有重大影響。

第二是朝核危機。這是一個潛在的火藥桶，處理不好就會爆炸，不但是一個地區安全問題，同時也是當今世界關注的一個熱點問題。

第三是臺灣問題。陳水扁在“臺獨”道路上的冒險變本加厲，不但嚴重危及海峽兩岸中國人民的福祉，也牽動著東亞安全穩定的格局。

日本：值得關注的“五Ｄ”計劃

今年元旦，日本首相小泉悍然再次參拜靖國神社，引起人們極大關注。當前的日本正處在二戰后最急劇轉變的時期，二戰后日本的外交和安全政策主要是依附型，即對美國的戰略依附。１９９９年朝鮮試射大浦洞導彈給了日本一個加快軍事力量建設的借口，日本政府加快了發展戰略導彈防御體系的計劃。９．１１事件后，美國主導的反恐戰爭再次為日本提供了一個借船出海、沖出亞洲的機會。在打著支持美國反恐的旗幟下，日本的軍艦游弋于印度洋?熏地面部隊又派向理論上依然處于軍事占領狀態的伊拉克。美日在戰略上相互需求，美國借日本實現它的地緣戰略和反恐戰略，日本則反過來利用美國達到實現其“正常國家”的目的。

特別值得關注的是?熏日本在加快實施導彈防御體系建設的同時?熏由前日本自衛隊高級將領為代表的戰略研究機構提出了一個“五Ｄ計劃”，第一個是Ｄｉｓｓｕａｓｉｏｎ?穴預防?雪，主要是指通過非軍方的外交活動以及與他國在軍事領域建立相互信任措施，對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和彈道導彈的擴散和軍備擴張能防患于未然。第二個是Ｄｅｔｅｒｒｅｎｃｅ?穴威懾?雪，即遏制企圖進攻日本的敵人?熏掌握“拒絕的威懾能力”，而且要鮮明地表明有使用這種威懾能力的意志。第三個是Ｄｅｎｉａｌ Ｄｅｆｅｎｓｅ?穴進攻性防御?雪，這是比較厲害的，它能摧毀敵方彈道導彈的發射平臺和儲藏庫，使敵方無法用彈道導彈進行攻擊。第四個是Ｄｅｆｅｎｓｅ?穴積極防御?雪，在彈道導彈濺落在日本本土之前予以攔截。第五個是Ｄａｍａｇｅ Ｃｏｎｆｉｎｅｍｅｎｔ?穴消極防御?雪，即在受到彈道導彈的攻擊時，將損害程度減少到最低限度的民防措施。聯想起日本宣稱要奉行“先發制人”戰略?熏人們對日本導彈防御系統的“防御性”具有何等的進攻能力和進攻企圖的擔憂就不難理解了。

根據日本目前的和平憲法，日本不能發展核武器，但是已有日本高級軍事專家提出，在國際環境和日本周邊環境發生變化的時候，日本不能完全排除核選擇。憑著日本先進的技術、科技力量和強大的經濟實力，憑著日本目前已擁有的核原料，只要它有這個政治意愿，日本要發展核武器也就是幾十天的事，而現在日本的和平憲法正面臨著將要被修改的可能，再加上日本在歷史問題上的曖昧態度，日本未來的走向不能不令人感到擔憂。

在允許朝鮮擁有核武器和戰爭之間，美國寧愿選擇戰爭

朝鮮半島問題是冷戰的產物。冷戰結束后，朝鮮的安全環境惡化，政治上孤立，經濟上困難，安全上面對著強大的軍事壓力，整個國家面臨著嚴峻的生存危機，因此它希望有一個比較好的安全環境和發展環境。美國對朝鮮的敵視政策是朝核問題一個很重要的動因，長期以來，美國始終對朝鮮進行遏制。小布什政府上臺后更是把朝鮮列入“支持恐怖主義的國家”、“無賴國家”、“邪惡軸心國家”以及“先發制人”的打擊對象等黑名單。像朝鮮這樣一個孤立的、不強大的國家，為自己的生存和發展環境感到憂慮也是不難理解的。此外，美國借“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名義，對伊拉克發動戰爭，并實現了“政權更迭”，這對朝鮮的刺激很大，使得它認為單單對美國讓步是不行的，讓到最后仍是滅亡，所以要想生存，就必須有自己手中的牌。

對于下一步的六方會談問題，美國一些人士談到，從此次朝核危機發生以來，美國在不斷考慮包括軍事行動在內的各種方案。美國對朝鮮動武的可能性是不能完全排除的，它絕不允許朝鮮擁有核武器。盡管一般認為由于俄羅斯、中國、韓國、日本都反對軍事解決朝鮮核危機，美國就不會動武。但實際上則不然，對美國來說，在允許朝鮮擁有核武器和戰爭之間，美國寧愿選擇戰爭。中國主張朝鮮半島無核化，主張通過對話和外交的手段和平解決核問題，同時也要使朝鮮的安全得到保障。

臺灣問題：“公投秀”使陳水扁向冒險式“臺獨”邁出了一大步

臺灣問題現在已經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階段，陳水扁的“公投秀”使臺灣從漸進式“臺獨”向冒險式“臺獨”的方向邁出了一大步。

前不久，溫家寶總理訪問美國，布什總統在會見時公開明確表示反對臺灣當局進行任何改變兩岸現狀的“公投”。這對遏制“臺獨”勢力的冒險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是我們應該清醒地看到，陳水扁還在變換手法，玩弄“換湯不換藥”的把戲。美國國內也還依然存在著比較強大的親臺勢力。前不久我會見美國前政府一位高級官員時，他這樣問，如果說僅是“防御性公投”而不涉及“統獨”，你們能不能容忍。我跟他說，陳水扁鼓動搞“公投”是借民主之名，以一黨和個人利益之私，行搞冒險性“臺獨”之實。稍有政治敏銳性的人們就會認清他的本質。如果對其放縱，就等于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盒子，“臺獨”力量冒險的“洪水猛獸”以后就無法再控制了。我也向他提問：“如果某一天在美國東部時間夜里兩三點鐘，布什總統被叫醒，聽說臺灣越線了，大陸動用武力了，你們美國將派幾個航母過來？”他說：“這表明我們大家都失敗了。”應該說，在反對“臺獨”，維護地區和平、穩定和經濟繁榮的問題上，中國、美國和日本擁有共同的利益。從目前的情況看，應該說臺灣海峽局勢還是處在一種可控的狀態下，但不可預測的東西仍很多，也不能排除突發事件的可能。

美國在三大安全因素中起主導作用

有一點我們應該看到：在東北亞的安全問題上，盡管各大國與有關國家之間存在著各種利益之爭，但它們之間又有著共同的戰略利益，即維護東亞地區的和平、安全、穩定和經濟的共同繁榮。所以，這些國家有必要走出冷戰思維，加強合作，按照新安全觀，爭取“共贏、共榮、共安和共富”的局面。

另外我認為在維護東北亞地區安全的問題上，要重點發揮大國的作用和處理好大國關系，尤其是中、日、美三國關系。美國在三大安全因素當中，起著某種主導作用。美國在當前將反恐作為戰略優先選擇，只要各國加強合作，我們就能夠在東北亞贏得一個和平、繁榮的機遇期。中國應該加強中美、中日的合作關系，推動朝核問題的六方會談。這里特別要強調的是，影響中日關系的一個很大的因素是中日兩國國內的民族情緒，這是不容忽視的問題。如果任其蔓延，恐怕將會對中日兩國未來的外交政策與大國關系產生不利的影響。

既有相對和平與穩定的一面，也有爆發沖突或戰爭的隱患

２００３年：有驚無險

觀察東北亞安全局勢，既要看到不利因素，也要看到有利的一面。首先去年圍繞朝核問題的政治斗爭、外交較量尖銳激烈，而由朝美中韓日俄參加的“六方會談”為防止矛盾激化或失控發揮了重要作用。通過對話謀求和平解決朝核問題，符合有關各國各方的共同利益。

其次，圍繞東北亞的大國關系相對穩定。從歷史上看，中美俄日四大國在這一地區有過戰爭，有過同盟對抗、意識形態對立和兩極對峙，卻幾乎從來沒有同時保持過友好關系。１９９８年以來，四大國之間有史以來第一次全面形成謀求建立不同形式“伙伴關系”的局面，互相有了新的戰略定位。盡管布什政府上臺后不再提同中國建立“建設性戰略伙伴關系”，但去年以來中美關系明顯改善，在某些領域事實上已形成合作伙伴。“六方會談”又使四大國首次就東北亞安全問題坐到一起展開政府間的多邊對話。這應該說是新的、積極的變化。

第三，東北亞不是恐怖主義活動的災區。９．１１以后，國際形勢發生了很大變化，恐怖主義成了國際公害，同時單邊主義橫行的地方也是世界上最不安寧的地方，或者說是最有可能發生戰爭的地方。２００２年以來世界上至少有２０個地區發生了比較嚴重的恐怖事件，而東北亞地區卻一起也沒有。

第四，東北亞的時代主題應是謀求持久安全與共同發展。過去我們講安全問題通常想到的是軍事威脅，而９．１１后，從全球范圍看，傳統安全因素依然重要，而非傳統安全因素也在上升，如跨國犯罪、生態環境、傳染性疫病等問題引起各國普遍關注。在這方面，東北亞各國正展開合作。另外，從經濟全球化看東北亞，地區合作將是歷史潮流。近年來，東北亞經濟合作與相互依存關系顯著加強。２００３年中日貿易總額達１３３５．８億美元，增長３１．１％。日本連續１１年是中國最大貿易伙伴。進入新世紀，中國一直是日本出口增長最快的大市場。中韓經貿發展速度更快，去年１～１０月韓國對華直接投資的項目數和合同金額數都已超過日本。這在過去是很難想像的。

“冷和平”狀態下的朝鮮半島有熱戰之虞

再來談一下不利的方面。就朝鮮半島而言，冷戰還沒有結束，冷戰“遺留物”依然存在，意識形態對立、軍事對抗、地緣戰略角逐等遠未消除，所以也有人稱朝鮮半島處在“冷和平”狀態。如果一些矛盾處理不好甚至激化，便有可能導致熱戰。我們必須看到，冷戰后世界一些地區爆發的局部戰爭，已經不再是過去那種“美蘇代理人戰爭”，而大都是由于原有矛盾激化，局部力量對比嚴重失衡，再加上單邊主義作祟而引發的。

美國是影響東北亞安全的關鍵因素之一。針對朝鮮，美國內部有不同意見。新保守主義勢力主張以武力推行民主，實現政權更迭。現在，美國一方面雖未拒絕與朝鮮在多邊范圍內談判，但同時也在加緊準備另一手。據報道，美國在關島軍事基地正在加強軍事部署，開始研發小型鉆地核彈，并準備今年或明年在東北亞部署導彈防御系統。而日本與美國在這個問題上的合作，將從聯合研發過渡到聯合部署階段。雖然美日軍方強調這是“防御系統”，但實際上在武器系統的運用方面攻防是可以互換的。因而這有可能給這一地區的軍事均衡造成新的不穩定和不確定因素。如果美日啟用戰區導彈防御系統，特別是海基的，可以在很寬泛的海域游弋，對別國形成一種心照不宣的戰略威懾，甚至可以利用其攔截對方導彈的軍事優勢，有恃無恐地實行先發制人的攻擊。

四大國關系中，中日關系堪憂

盡管經濟合作在發展，但是東北亞國家之間政治上、安全上仍缺乏相互信賴關系。這主要是由于存在歷史問題以及相關的遺留問題、領土爭端等，例如日俄之間的“北方四島”問題、中日之間的釣魚島主權爭議、韓日之間的獨島（日本稱“竹島”）之爭。這些矛盾和歷史記憶、現實利益交織在一起，很容易激起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如果處理不當，很可能造成東北亞國際關系的緊張或惡化。

再一個就是臺海問題。除了島內局勢外，美國和日本的動向也很重要。最近一個時期美國在臺海問題上的表態，我認為是回到了中美聯合公報的立場上，即明確表示堅持一個中國的政策，不支持“臺獨”。雖然這只是一個政治表態，但我認為還是有積極意義的。當然，美國這樣做也是服從其戰略全局的需要。美國要打恐，要收拾伊拉克殘局，要維護本土安全，不能把戰線拉得太長，更不能被“臺獨”拖下水。有人說日本只會追隨美國，但小泉首相堅決否認這種說法。的確，在臺灣問題上，美國已經明確表示反對“臺獨”，而日本卻沒有發出這樣一個明確的信息，只是說“擔憂”。這就給中國人心里打上許多問號。

與此相關聯，我們可以看到，目前圍繞東北亞的中美俄日四大國關系的發展并不平衡。其中，中日關系出現的問題相對較多。從森喜朗內閣到小泉內閣三年多來，“教科書問題”、“李登輝訪日”及“首相參拜靖國神社”等事件，嚴重惡化了中日關系的氣氛，以致迄今日本兩任首相無一人能正式訪華。據報道，前不久前首相森喜朗暗訪臺灣，并會見了陳水扁、李登輝等人。與當年豁出性命也要實現日中邦交正常化的田中角榮、大平正芳等日本政治家相比，現在小泉首相的外交決策權也許要大得多，但其發展對華關系的熱情、誠意和使命感則似乎要小得多。加之日本政治斗爭的結果，小泉對華外交的疏通渠道也進一步減少。

“大選年”帶來各種變數

２００４年堪稱是東北亞的“選舉年”，東北亞地區的選舉和領導人更迭等政治因素，也會對本地區的安全形勢產生不容忽視的影響。

今年３月臺灣島內將舉行領導人“選舉”。島內局勢如何發展，特別是陳水扁還會在分裂祖國的道路上走多遠，也許是最值得關注的。

俄羅斯４月舉行總統大選。普京總統連任似無懸念。但此前，他尤需維持國際關系的穩定，當選后將繼續謀求在東北亞安全問題上扮演重要角色。

日本７月將舉行參院選舉。最大的在野黨———民主黨將與執政的自民黨展開激烈較量。為迎合部分選民的民族情緒，自民黨有可能主張對朝采取強硬政策，堅持朝核問題與過去朝鮮綁架日本人問題一起解決。如果自民黨獲勝，將對日本進一步向伊拉克派兵和修改憲法產生重大的影響。

韓國４月舉行國會大選。盧武鉉最近由于下屬頻出丑聞而處境不佳，為爭取選舉勝利有可能突出強調通過對話和平解決朝核問題。如果選舉結果對盧武鉉不利，它能否繼續執政或推進現行政策都是未知數。雖然這不會對東北亞安全形勢產生根本性影響，但會增加新的變數。

美國１１月總統大選值得關注。如果布什總統連任，估計朝核問題仍將是其主要外交課題之一。屆時，美國主戰的強硬派會否主導政府決策，美對朝政策和對東北亞安全戰略如何調整，尤其值得關注。

談到東北亞安全的未來，我的觀點是應該持一種謹慎樂觀、居安思危的態度。我們要爭取共贏，爭取可持續的安全。

六方會談機制仍在運行，美日、美韓同盟關系呈增強趨勢

美國對朝政策的變化和中國的外交努力促成了六方會談機制

朝核問題自２００２年１０月凱利訪朝后發生了很多的變化，圍繞朝核問題，周邊大國之間進行了幾輪劇烈的互動。美國先是對朝鮮采取了高壓手段，去年初曾有報道稱，美國甚至已經通過了幾套對朝作戰計劃。

發生戲劇性變化的應該是美國的對伊拉克戰爭，這個戰爭沒有按照美國所設想的路子走，美國陷進伊拉克的泥潭中難以自拔。由于美國無法同時面對兩場戰爭，加上國內大選的因素，美國在朝核問題上的調子開始放低，在國內以鮑威爾為首的溫和派逐漸地占了上風，開始強調多邊框架的作用，重視中國穿梭外交的的特殊作用，這樣就有了２００３年４月的朝美中三方會談，其后又擴大到了８月的六方會談。

從目前各方的互動情況來看，應該說這個六方機制還在運行，新一輪的六方會談已確定于２月２５日在北京舉行，這對于包括有關各方在內的整個國際社會來說，是一個令人鼓舞的消息。去年１２月２７日，朝鮮外務省發言人在平壤說，朝鮮與中國一致認為舉行第二輪六方會談對延續和推動對話的進程十分重要，朝鮮愿意早些做好準備，爭取把這個解決核問題的和平進程進行下去。今年１月１２日?熏朝鮮外務省發言人又表示，如果美國承諾對朝鮮核凍結給予補償以作為一攬子解決的第一階段措施，朝鮮將有意凍結石墨反應堆的核活動。１月１３日，韓國政府制定了一項分三階段解決朝核問題的“路線圖”計劃，目前正就此與美國、日本協調立場。這說明主要國家均認為解決朝核問題對確保東北亞地區安全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朝鮮：棄核換安全、換經援、換資金、換技術

對于朝鮮這個國家，通常人們認為它在外交上一直比較被動，或者說“不太識時務”，但我認為并非這樣，朝鮮在對美的斗爭策略方面其實是非常老謀深算的，一些美國人和日本人都對此感到有些望塵莫及。從此次朝核危機的起因看，朝鮮就是抓住了美國沒有完全履行１９９４年朝美核框架協議這一點，而提出要重新啟用核能，從而重新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另外一點就是，朝鮮希望把核問題鬧大，讓美國不得不跟它談判，因為它也知道美國最擔心的就是核問題。最后朝鮮還不把事情做絕，給自己留有余地，以避免戰爭為主線，采取虛實靈活的態度參加六方會談這個多邊解決框架。

當然從整個國際大環境來說，朝鮮面臨的生存環境仍是比較險惡的，國內的經濟問題仍然非常嚴峻，國際社會對它的援助還在減少。所以在核問題上，朝鮮并不是僅僅想要安全保障，因為那樣也就是回到了核問題之前的原點，它所希望的是經濟援助也能同時得到。這包括美國等西方國家繼續向它提供重油，進行糧食援助和幫助它重新建設輕水反應堆，還有就是獲得日本的經濟援助。朝鮮之所以不肯在一些問題上讓步，就是希望能通過一次讓步，達到一步到位的目的。總的來說，我認為朝鮮就是希望通過棄核換安全，換經援，換資金，換技術。

日本：借船出海，向軍事大國邁出一步又一步

日本作為一個東北亞地區大國有機會參加六方會談，進入多邊解決地區安全問題的框架，應該是外交上的一個重大成果。但是從日本參與六方會談后的表現來看難免給人一種本位主義的感覺，由于受到日本國內輿論的影響，日本政府似乎把“綁架問題”放在比朝核問題更高的位置之上，其實筆者認為和平解決朝核問題之后更有利于綁架問題的解決。另外，日本也不愿意看到美國與朝鮮簽訂互不侵犯協定，它對美國給予朝鮮書面安全保障心存疑慮，擔心日美同盟的保護作用會有所降低，自身安全可能受到威脅。

此外，日本國內因素也在對東北亞的安全產生影響，這主要體現在近些年來日本安全觀、國家觀的變化。小泉上臺后，通過了三部安全保障方面的法律。９．１１后通過的《反恐怖特別措施法》，把自衛隊的活動范圍擴展到中東地區和印度洋，突破了原來的《周邊事態法》的框架。另一部是《有事法制三法案》，其中《武力攻擊事態法》規定：在預測或可能遭到攻擊時，日本有權實施先發制人的打擊。接著就是《伊拉克復興特別措施法案》，依據該法日本將派遣一支人數最多可達上千人的陸海空部隊。這顯示了在國際事務上日本采取了戰后歷史上從沒有過的主動性。

日本支持美國攻打伊拉克的時候，理由是伊拉克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但現在根本沒找到，布萊爾和布什在各自國內都為此受到了追究，而小泉在國內卻安然無事。小泉現在將修改憲法作為執政的目標，打算在２００５年自民黨建黨５０周年的時候，提出自民黨的修憲方案，爭取在２００６或２００７年實現修改憲法。從目前日本加快安全立法和向伊拉克派遣自衛隊的一系列舉動看，日本憲法中“專守防衛”的原則已經面臨行使“集體自衛權”的挑戰，“解釋修憲”成為變相突破禁區的慣用做法。

美國在亞洲的同盟關系不斷呈現強化的趨勢

在美日同盟中，日本的軍事作用正在加強，去年１２月，日本內閣會議正式批準從美國引進一套導彈防御系統，并將把部署導彈防御系統列入新防衛計劃大綱。日本還參加了美國主導的防擴散聯盟（ＰＳＩ），去年９月，美國、日本、德國、法國、澳大利亞和西班牙等１１國在澳大利亞海域舉行演習，目的是制止朝鮮等國進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毒品和偽造貨幣等走私活動。在國內，日本加強了對朝鮮船只的檢查，“在日本的朝鮮人總聯合會”對朝鮮的匯款也受到嚴格限制，日本以此作為配合美國“壓朝棄核”的一環。

美韓的同盟關系也在進行新的調整。美國通過美軍后撤和部署新式武器彌補兵力不足，達到減少美軍傷亡的目的。同時，將駐韓美軍從單純對付朝鮮威脅的靜止狀態轉變為應付更大范圍威脅的“東北亞地區軍”，并增強其自身的機動性和快速反應、投放能力，以便應對在朝鮮半島、臺灣海峽等地出現的軍事沖突。有消息說有一批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中得到實戰運用的新式武器已經運進了韓國。２００３年底，美打破韓國導彈射程不得超過１８０公里的常規，允許韓從美引進射程達３００公里的“布洛克１Ａ”地對地導彈。

影響安全的基本要素：大國競爭與合作、軍事聯盟的存廢和多邊安全機制的興起、冷戰遺留結構的影響與地區一體化的加速發展等

大家最關注的朝核問題，其實就是一個集中了上述矛盾的綜合性問題。所以分析六方會談的前景也好，討論朝核問題的解決方案也好，恐怕難以離開地區矛盾的深層因素來考慮。

美國：保持半島適度緊張，遲滯半島統一進程，避免出現太大動蕩

首先，美朝雙邊關系嚴重敵對，不斷危及地區的融合與發展。然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美朝緩和也不是靠達成一個核問題的協議就能辦到的。作為矛盾的主要一方，美國并沒有下定一攬子解決對朝關系的決心，當政者還是有很強的認為朝鮮“非我族類”的意識。雖然近來“邪惡軸心”那樣的話不怎么說了，但在美國人觀念當中，朝鮮是一個異類、一個集權制的非民主國家這樣的概念一時很難去掉。美國認為這種國家的任何事情對其而言都是不透明的，令美國極度不放心。９．１１之后，美國人對恐怖活動更有了切膚之痛，為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危害而向朝鮮施壓，其中自然也有其真實的安全顧慮。所以，美國人一日如驚弓之鳥，他們對朝鮮的疑心就一日難釋。

當然，美國還有其他考慮。就地緣政治而言，最近幾年朝韓關系的某些重要進展應該說觸動了美國人神經的敏感之處。現在有不少美國的大牌學者和政府官員已經在考慮朝鮮半島統一后美軍的存在方式、各國間的關系性質，以及美國在東北亞地區的領導地位問題等。顯然，對美國來說最有利的就是在繼續這個地區保持適度的緊張，遲滯半島的統一進程，同時還要避免出現太大的動蕩和危機。

還有一點也要注意，就是美國國內因素的起伏變化。朝核危機有一個促因來自布什上臺后搞的東亞政策調整和軍事上的“先發制人”戰略，這些主要是由于在決策層里新保守主義思潮占了上風，對外采取新現實主義政策所造成的。其實，美國外交的痼疾是經常受到兩黨政治的左右，無法保持連貫性和穩定性。非大選時期，兩黨在對外政策上的角力表現在行政部門與國會的緊張關系，它在執行１９９４年朝美框架協議過程中所產生的消極影響今天已經十分清楚；而在大選時期，兩黨政治斗爭往往又聚焦在總統候選人之間激烈的外交政策辯論上，一旦在野一方上臺就會對前朝的政策來個大否定。布什當政之初就提過“非克林頓化ＡＢＣ” 的口號（ＡＮＹＴＨＩＮＧ ＢＵＴ ＣＬＩＮＴＯＮ），正所謂矯枉過正，結果是把朝鮮歸入了“邪惡國家”之列。

朝鮮：不打仗，保住朝鮮的政體和經濟不出問題，打破美國為首的西方對它的封鎖和孤立

再看矛盾的另一方朝鮮。朝鮮的國際戰略也是由內外因素所驅動的。冷戰期間，無論是政治與安全保障，還是經濟發展模式以及資源和貿易的主要來源，都可以在社會主義大家庭里得到基本保障。冷戰結束以后，這些條件發生了很大變化，朝鮮面臨著迫切解決國內諸如基本物資供應安全、社會穩定等內部安全問題。

而解決整個經濟健康運行和國家可持續發展的根本問題最終離不開外援，離不開對外的交往并參與國際經濟循環，所以就必須要開始對外開放的進程。這一點朝鮮領導人自然明悉在胸。金正日總書記近年幾次到俄羅斯遠東地區和中國的上海考察，還派干部出國考察甚至到西方國家學習經濟管理的理論和經驗，目的應是為朝鮮的改革和對外開放做準備。

但是要推進開放，就必須突破以美國所代表的西方對它實行的經濟封鎖和制裁。沒有美國首肯，歐盟、日本、韓國都最多只是對朝鮮作一點人道主義援助，難以形成一個全新的對朝開放和交往的大環境，因為美和歐、日、韓間的戰略同盟關系事實上還對朝保持著冷戰一致。所以不論是被迫還是主動，朝鮮都首先必須解決好與美國的關系。為了發展與美國的關系，朝鮮運用了很多牌。但朝鮮的底牌是什么？我看就是要不打仗，保住朝鮮的政體和經濟不出問題，又可以打破西方對它的封鎖和孤立。所以朝鮮歷次提出的方案都是綜合性的，包括簽約、建交、經援等等，顯然都超出了解決核問題本身的需要。

聯盟因素（美韓、美日）是影響東北亞安全的一個重要因素

還有一個影響地區安全的因素，即聯盟因素。在東北亞地區，聯盟的因素表現得最為突出。到目前為止，美國還是堅持以雙邊聯盟作為地區安全的基石，而其他非盟國力量如中朝等國自然不贊成。若嚴格按國際法判定，美國還未正式與朝鮮結束５０年前的那場戰爭，所以朝鮮對美國在韓駐軍、美韓和美日軍隊間的大規模演習一直深感不安，并以龐大的常規軍保持高度戒備。這個聯盟在短期內還要繼續產生重大作用，還不會被取代，所以朝鮮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它的“軍事第一”的國策。這種美朝間的軍事緊張與對抗態勢無疑將對東北亞地區未來的安全秩序產生重大的影響。如何使聯盟與非聯盟國家之間消除主要的對立，達成良性互動，最終實現不結盟的多邊安全保障機制，是本地區成員在新世紀共同面臨的最要緊的任務之一。當然，客觀地說，目前美國對它的兩個盟國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指揮若定了。這個聯盟的關系在對朝政策上已經有了變化，在某種意義上還對美國單邊動武有所制約，這也值得我們注意。

今天東北亞地區多個國家國內的變化、利益等因素已經產生了密切的互動。韓日中俄都在不同程度上對朝鮮半島的穩定產生了依賴性，所以除了在考慮與美國的一致之處（如反、防擴散）外，它們還需為國內的持續發展和繁榮而防止戰爭。不僅如此，像韓國出于統一和經濟競爭的考慮，一直持續在朝鮮投資，加速建設工業園區，這實際上表明它根本就不會打仗。現在的問題是，美國在多大程度上允許相關國家起一定主導作用，這反過來又會影響未來東北亞各國構建新的安全秩序的政治基礎。換句話說，美國的地區政策能否成功，取決于它是否持續多邊合作的進程，而未來的地區安全機制將必然建立在美國與其他國家關系和諧發展、合理分享的現實之上。

美朝：在一個時期內仍靠低水平的對話來維持一種冷和平。反復制造緊張局勢而又不破裂就可能成為雙方采用的相似的策略

根據上面談的這些要素再來預測朝美關系和下一輪六方會談的發展，結論就比較清晰了：

一、既然美國無法完全靠強硬手段單方面解決朝核問題，但也無意與朝全面和解，美朝之間在一個時期內仍然還是靠低水平的對話來維持一種冷和平。所以，六方會談的框架是美國和朝鮮都不會輕易放棄的，不過要較快地談出實質性突破的可能性并不很大。即使能達成某種原則，執行起來恐怕也會困難重重。

二、重建美朝之間的相互信任難度也是巨大的。雙方在力量、資源、信息、觀念和國際影響力方面存在的不對稱性使雙方難以迅速在心理上相互接近和接受，圍繞核問題的斗爭使雙方都被逼到了各自道德和現實安全的最后防線。因此，在缺乏一方讓步或放棄的情況下，反復制造緊張局勢而又不破裂就可能成為雙方采用的相似的策略，艱苦的討價還價將不可避免。

三、美國仍會采用守勢，拖延過程，以維持不戰不和的目標。因為今年是美國大選年，在朝核問題上稍有不慎，布什就會遭致對手的猛烈攻擊，也容易引起公眾不滿。雖然朝鮮急于通過談判解決對美關系的問題，但還不至于用宣布擁核造成危機的極端辦法來達到目的。從多年來朝鮮運用策略的實踐觀察，它基本能夠張弛有度。

四、除美、朝外其他四方仍將積極參談和促談，并發揮各自的影響力，確保美朝關系不出現大的逆轉，多邊對話進程不中斷、不破裂、不無果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