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高饒斗爭,是建國以后黨內第一場反宗派主義斗爭。鄧小平和高崗本來共事不多,也沒有多少來往,更談不上有什么深交或直接的矛盾。但是,從1952年7月鄧小平調到中央工作后,因工作關系,與高崗有了一些接觸,不久就遇上了高崗、饒漱石在黨內搞宗派主義制造分裂的陰謀反黨活動。在這場政治斗爭中,鄧小平以敏銳的政治眼光和清醒的頭腦,拒絕了高崗的高官拉攏。當著高崗的面,鄧小平表明了自己與高崗的不同立場和觀點,并直言勸說高崗。后來根據事態的發展,鄧小平將高崗的陰謀活動,稟報了毛澤東,引起毛澤東的注意,使之及時勝利地解決了“高饒事件”。在對待“高饒事件”的問題上,反映了鄧小平在人際關系中,不拿原則作交易的堅定立場和光明磊落的正派作風。
一
新中國成立后,為適應大規模經濟建設的需要,毛澤東和黨中央決定將各中央局和大區行政委員會的主要負責人調到北京,并調整、增設中央和國家機關,任命鄧小平為政務院常務副總理兼財經委員會副主任。不久,高崗、饒漱石、鄧子恢、習仲勛也陸續來北京擔任黨和國家機關的領導職務(當時被稱為“五馬進京”)。
高崗在1949年新中國成立時就擔任了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在來北京之前是中共東北局第一書記、東北人民政府主席、東北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調到中央后,高崗擔任了國家計劃委員會主席。饒漱石來北京之前是華東局第一書記、華東軍政委員會主席,調北京后擔任中央組織部部長。當時高崗、饒漱石是很受中央和毛澤東器重的,特別是高崗,權力、地位尤為顯赫,當時有“五馬進京,一馬當先”之說。高崗就是這“當先”的“一馬”。高崗擔任主席的國家計委,也被時人稱為“經濟內閣”。但權欲熏心的高崗、饒漱石野心勃勃,對中央給他們安排的高位仍然不滿足。高崗對自己的職位處在劉少奇、周恩來尤其是劉少奇之下,一直是耿耿于懷。
1953年上半年,毛澤東為了加強集體領導,對黨和國家機關的領導機構和人事安排,做了大幅度的調整,將政務院各口的工作重新做出了分工。這本是中央為加強集中統一領導所采取的重要措施,但高崗卻錯誤地估計了形勢,認為這是毛澤東對周恩來的不信任,是削弱周恩來對政府工作領導權的步驟。他以為自己的權勢在日益擴大,地位也在不斷提高,有可能擔任更高的職務,個人野心急劇膨脹起來。高崗認為,在他進一步往上爬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礙是劉少奇、周恩來尤其是劉少奇。因此,他把靶子對準了劉少奇。高崗對于劉少奇的不滿由來已久。還在建國前夕,劉少奇在天津講話后不久,曾批評高崗所在的東北局在對待民族資產階級問題上犯了“左”的錯誤。由此,高崗便開始產生對劉少奇的不滿,進而不擇手段地對劉少奇進行了一系列的攻擊和誣陷。他公然在當時擔任東北鐵路系統的蘇聯總顧問科瓦廖夫面前造謠中傷地說,中國黨內有一個以劉少奇為代表的“親美派”。科瓦廖夫隨即寫信告訴了斯大林。高崗訪蘇回國后,又向人散布說,斯大林不喜歡劉少奇,也不重視周恩來,而最賞識他高崗。
高崗調到北京后不久,還把劉少奇在工作中的一些缺點、錯誤,并且是已經改正了的缺點、錯誤,夸大其詞地加以傳播,說劉少奇自七大以來犯了一系列的路線錯誤,并散布說:劉少奇在“七大”被抬得太高了,幾年來的實踐證明他并不成熟。他只搞過白區工作,沒有軍事工作和根據地建設的經驗,只依靠華北的經驗指導全面工作,而看不起東北的經驗。尤其是當高崗發覺在發展農業生產合作工作、工會工作以及向社會主義過渡等問題上,毛澤東與劉少奇有不同的看法,并對劉少奇有所批評時,便以為劉少奇今后將不再受中央的信任,其威信和地位將發生動搖。于是,他授意別人寫文章,以他的名義公開發表,借以抬高自己,打擊劉少奇。他寫的《反對資產階級思想對黨的侵蝕,反對黨內的右傾思想》一文,把劉少奇闡述過的關于黨對民族資產階級政策的觀點,關于農村互助合作的觀點等,一概當作所謂“黨內的右傾思想”加以批判。
高崗誣蔑劉少奇搞宗派,劃“圈子”,指名道姓地說某某人是這個圈子里的人物。他甚至無中生有的說某個領導同志曾經說過,中國革命的大正統是井岡山,小正統是陜北,現在劉少奇有一個圈圈,周恩來有一個圈圈,咱們搞個井岡山的大圈圈。高崗品質惡劣,凡是對他批評過的人,他都尋機報復,有意整人。
1953年夏季,高崗在召開全國財經工作會議期間,借薄一波在修正稅制上的某些缺點錯誤,導演了一臺“批薄射劉”的鬧劇。他之所以“批薄射劉”,因為在他看來,真正障礙他爬上高位的并不是薄一波,而是劉少奇。推倒劉少奇才是他的真正用意和目的。
據薄一波回憶,1953年夏季,財經會議結束后,黨中央提出了我國最高國家行政機關是否采取部長會議的形式、黨中央是否增設副主席或總書記的問題。高崗認為謀取黨和國家最高權力的時機已經成熟,比已往更加迫不及待地走向前臺公開活動起來。他打著擁護毛主席的旗號,把打擊的矛頭首先對著少奇同志,捏造說劉少奇已不被毛主席所重視,還說毛主席打算讓劉少奇搞“議會”(人大常委會),周恩來當部長會議主席,由他高崗來搞政治局。
1953年底,在黨中央準備撤銷中央局、大區行政委員會的同時,毛澤東為了減輕自己擔負的繁重的日常工作,加強集體領導,提出將中央的領導班子分為一線、二線。這樣,黨和國家的領導機構將進行大幅度調整,人事安排也會做相應調整。高崗利用中央召開的各種會議,四處煽風點火,造謠生事,含沙射影地攻擊劉少奇。在這同一時間內,高崗對設立總書記表示不贊成,而主張多設幾個副主席,并反對劉少奇當總書記或者副主席。他企圖拉攏各大區的負責人對他進行支持。先是拉攏了中南軍政委員會負責人林彪,后又拉攏了華東局的負責人饒漱石,取得了他們兩人的支持。
當他聽說書記處要開會把這個問題定下來,唯恐自己當不上副主席,便去拉攏陳云。他對陳云說:“要搞副主席就多搞幾個,你一個,我一個。”陳云同志斷然拒絕了高崗的拉攏,覺得這是個重大的原則問題,事態發展下去,有分裂黨的危險,于是斷然報告了毛澤東。
緊接著,高崗來找鄧小平,企圖挑撥鄧小平與中央其他負責人的關系,并以高官厚祿相引誘,以便取得對他的支持。
二
高崗先給鄧小平打電話,說他自己要去鄧小平的住處登門拜訪。高崗當時的地位在鄧小平之上,鄧小平謙虛地表示不敢當,說無論如何不能勞高主席大駕,表示自己應該去高府拜訪高主席。兩人互相謙讓推辭一番,最后還是高崗依了鄧小平。高崗早早就在大門口恭候鄧小平的到來。
寒暄之后,高崗便直奔主題,問鄧小平:“要成立部長會議,你贊成誰來搞?”鄧小平感到為難,這樣重大的人事問題,不好隨便議論。高崗鼓動說:“就我們兩個,關起門來隨便說說,談談心嘛,交換交換意見嘛。”鄧小平暢談了自己的看法:“部長會議,就是政務院換個名稱嘛。我看問題的實質是一樣的。搞部長會議,不是有周總理嗎?這是順理成章的事。”高崗卻喋喋不休地鼓吹要林彪當部長會議主席。高崗又問:“中央的體制變動,擬設總書記或增設副主席,你有何高見?”鄧小平把球打了回去:“這個問題我沒有考慮,實在談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先聽聽高主席的高見吧。”高崗明確地說:“我不贊成設總書記。有黨的主席了,再設總書記,共產黨兩個頭,成什么體統?天無二日嘛。我贊成設副主席,要設的話,就多設幾個。”
高崗接著問:“你認為少奇同志怎么樣?”他更明確地提示:“他當總書記怎么樣?”高崗接著猛烈地攻擊劉少奇,說什么“‘七大’上,劉少奇被捧得太高了。說劉少奇是白區正確路線的代表,毛主席是蘇區正確路線的代表,這不是黨史上的‘二元論’嗎?不是要和毛主席分庭抗禮嗎?我看我們黨的歷史要重新評價,六屆七中全會通過的那個黨的若干問題的決議要重新修改!”
鄧小平明白,高崗是在造反對劉少奇的輿論。高崗接著拉攏鄧小平說:“鄧副總理,你還年輕,在黨內、軍內威望高,影響大,能力又強,前途無量啊。要說分一線、二線,你理所當然是一線上的人物。在黨和政府體制變動、人事調整的關鍵時刻,我希望你能站出來說話。你說話有分量。我是反對劉少奇做黨的總書記的,他當副主席也不夠格。咱們這些大區書記一起站出來說話,把他給搞下去。”
一直在默默傾聽的鄧小平說話了:“你說的嘛,有一定的道理。少奇同志身上確實有一些缺點甚至錯誤。但是少奇同志在黨內的地位是歷史形成的。他是1921年的黨員,是我黨最早的一批黨員之一。他領導過工人運動,領導過白區的工作,參加過長征。他也搞過軍隊,搞過新四軍,時間很短就是了。他在同機會主義的斗爭中,像反對李立三,反對王明,反對張國燾,都是旗幟鮮明地站在毛主席一邊,擁護毛主席的。尤其是在延安時期,他協助毛主席工作,在‘七大’上提出毛澤東思想。‘七大’后,他長期主持書記處工作,是事實上的、也是公認的黨的第二把手。所以說,他在黨內的地位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的事,是歷史形成的。看人要看大節,看主流。你說的某些問題,少奇的確有他的局限性。但從總的方面看,少奇同志是好的,改變這樣一種歷史形成的地位,恐怕不適當。”
高崗的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他知道自己同鄧小平的談判失敗了。鄧小平接著勸高崗:“你對少奇有意見,可以找他本人談,也可以向毛主席反映,甚至也可以保留意見,到時候不投他的票就是了。但不要再找別人做工作了。那樣,不利于黨的團結,對你本人也沒有好處。你對少奇同志的這些意見,找毛主席反映了嗎?”高崗尷尬地說:“還沒有。我想還是我們之間先談談的好。向主席反映嘛,就要慎重了。”鄧小平又問:“你找少奇同志交換過意見嗎?”高崗撒謊道:“他呀,我主動找過他,但他根本不肯作自我批評!”鄧小平說:“高主席,無論如何,要維護黨的團結,維護中央的團結。不要再議論少奇同志了。這是我的觀點,也是我對你的勸告。我可是出于對你的一片好心哪!”
鄧小平見高崗要說的已經說完,便起身告辭。高崗一再挽留鄧小平吃飯,鄧小平客氣地謝絕了。
三
鄧小平從高崗那里出來后,覺得問題不簡單。事關重大,便徑直去找毛澤東,匯報高崗的情況。在鄧小平之前,陳云已經把高崗拉攏他的事情向毛澤東做了匯報。向毛澤東單獨匯報的機會,對于鄧小平來說并不多。陳云是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在中央工作的時間長,和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接觸多,非常熟悉。而鄧小平只是中央委員,來中央工作的時間不長,對方方面面的關系、歷史淵源并不熟悉。因此他說話辦事,不能不持慎重態度。在鄧小平的印象中,高崗是很受毛澤東器重的人物。他在西南局工作時,經常看到毛澤東向全黨批轉東北局的經驗,也經常聽到毛澤東對高崗的表揚和肯定。眼下,高崗又是政治局委員、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同政務院平起平坐的國家計委的主席。因此,鄧小平在向毛澤東匯報時,顯得十分謹慎。
鄧小平說:“主席,我了解到高崗同志的一點情況;我認為問題嚴重,不知好不好談?”毛澤東因為事先聽了陳云的匯報,心中有數,就鼓勵他大膽地談。鄧小平說:“近日高崗同志找我談話,談了他對黨和國家體制調整變動的意見。他的意見是,不贊成設總書記,贊成設副主席,要設就多設幾個,他對少奇、恩來同志都不滿意,說了他們一些不好的話。高崗言辭激烈,認為少奇不能當總書記,也不能當副主席。他認為恩來不是部長會議主席的理想人選,他主張林彪。他對林彪推崇得厲害,說了一大堆好話。”
毛澤東問:“他高崗對人對事有意見,難道還不能講嗎,”鄧小平回答:“有意見當然可以講。但高崗第一應當光明正大地講,當面講,會議上講,向黨講,而不應當背后隨便不負責任地散布、議論;第二應當與人為善,實事求是,而不應當夸大其詞,惡意攻擊,對別人全盤否定。”毛澤東點頭表示同意。鄧小平見毛澤東聽得進去,便進一步放開來談,“高崗反對少奇、恩來同志,是打著主席的旗號。他說主席不滿意、不信任少奇同志了,信任他高崗。這樣的話,危害特別大,別人很難相信,也很難不信,因為不可能來找主席核實。高崗還有些庸俗。他當面對我說了些吹捧的話,讓人很不舒服。他正式找我談判,要我和他采取共同行動,一起搞倒少奇同志。估計別的大區,他已經做過工作了。反對少奇同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來中央工作不久,就零零星星聽到一些對少奇不利的議論,比如說少奇有‘攤攤’。財經會議,組織工作會議,對少奇的議論甚至攻擊,就更是公開的了。這里面饒漱石同志配合得很緊,給人一種有組織、有計劃、有預謀的感覺。”
毛澤東插話:“新官上任,剛來即斗。”鄧小平說:“高崗同饒漱石是這邊斗斗,那邊斗斗。我勸高崗同志,少奇同志在黨內的地位是歷史形成的,改變這樣一種歷史形成的地位不合適。我看他鬼迷心竅,根本聽不進去。”鄧小平接著說;“在其位,謀其政,是分內之事。不在其位,而謀其政,怕是有個人圖謀了。”
談話結束時,毛澤東握住鄧小平的手說:“你反映的情況很重要。看來對于高崗同志的問題,是需要中央認真對待了。其實,在陳云、鄧小平來反映情況之前,毛澤東已經陸陸續續聽到一些關于高崗、饒漱石的問題了,只不過沒有引起他足夠的重視罷了。陳云、鄧小平談的情況,一下子使他警覺起來。
他認為鄧小平和高崗素無恩怨,陳云和高崗還共過事,關系不錯,他們倆反映的情況,應當是客觀公正的。毛澤東對陳云、鄧小平所談問題的嚴重性,認識更為深刻。黨內不允許搞這種秘密串聯式的非組織活動,也不允許在背后議論中央領導同志,那將危及黨的團結,損害黨的戰斗力。尤其是劉少奇是黨的二號人物,如果讓高崗、饒漱石這樣采取非組織手段,瞞著他毛澤東就能把劉少奇搞倒,這還了得!
而高崗并沒有聽鄧小平的直言勸告,而是更加肆無忌憚地進行了一系列的 “小組織”活動。高崗經常在他的住地,利用請客、組織舞會等活動,散布流言,拉攏干部,制造黨內不和。他時而說毛主席現在不滿意某個人了,對某某又進行批評了;時而捏造毛主席講過某個同志為惡霸;時而又吹噓說毛主席對他如何器重,如何依靠他去做經濟工作,如果他離開北京,毛主席休假就不放心了,如此等等。他以此來攻擊別人,抬高自已,造成人們對他的錯覺,損害中央領導同志的威信。
就在黨內斗爭“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候,毛澤東突然決定,請假外出,到杭州休息一段時間。而在他休假期間,他又交代劉少奇、周恩來召開中共七屆四中全會,解決高饒的問題。毛澤東的決定是意味深長的。他想表明自己控制局面的能力,不消他親自出馬,只須他運籌帷幄之中,即可決勝千里之外。他還想看一看劉少奇、周恩來的應變能力,能否對付得了高崗、饒漱石,能否按照自己交代的意圖辦事。至于休假,不過是他離開北京的另一種說法,他要外出主持憲法草
四
完全可以說,在反對高饒反黨聯盟的斗爭中,鄧小平的政治敏銳性和黨內斗爭才干,是他調到中央工作后的首次重要顯現。鄧小平將高崗和他正式談判,要他和高崗聯手搞倒劉少奇、周恩來的情況向毛澤東作了反映。正是鄧小平和陳云的反映,引起了毛澤東的高度警覺,促使毛澤東下決心解決高饒問題。在解決高饒問題的過程中,盡管鄧小平不是政治局和書記處成員,毛澤東還是對他委以重任,讓他參與了解決高饒問題的許多重大活動,如同高饒談話,主持饒漱石問題座談會等。高饒倒臺之后,鄧小平被任命了兩個重要職務,一個是填補任弼時逝世后留下的空缺,擔任了中共中央秘書長;另一個是取代饒漱石,擔任了中央組織部部長。
鄧小平是堅決反對宗派主義的,他曾說過:“黨內無論如何不能形成小派、小圈子。我們這個黨,嚴格地說來沒有形成過這一派或那一派。30年代在江西的時候,人家說我是毛派,本來沒有那回事,沒有什么毛派……自我評論,我不是完人,也犯過很多錯誤,不是不犯錯誤的人,但是我問心無愧,其中一點就是從來不搞小圈子。過去我調任這樣那樣的工作,就是一個人,連勤務員都不帶。小圈子那個東西害死人吶!很多失誤就從這里出來,錯誤就從這里犯起。”
鄧小平和陳云向毛澤東報告高崗陰謀的舉動,成了整個反對高崗、饒漱石反黨陰謀斗爭的一個轉折點,在此之前,中央雖然發覺了高崗、饒漱石的一些不正常的活動,但并未把它看得那么嚴重。毛澤東聽了鄧小平和陳云的匯報后,立刻高度重視,密切注視著事態的發展,同時開始削弱高崗、饒漱石的權力。毛澤東在1953年12月10日批示的一份文件中還有高崗的名字,到22日批示的一份文件中,高崗的名字就消失了。這說明,毛澤東已經開始警覺高崗的行動了。12月24日,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批評高崗的反黨陰謀活動。毛澤東在會議上講話,他說:“北京有兩個司令部,一個是以我為首的司令部,就是刮陽風,燒陽火;一個是以別人為司令的司令部,就是刮陰風、燒陰火,一股地下水”,指出了高崗反黨活動的性質及其嚴重性,向高崗的陰謀活動提出了嚴厲警告。
七屆四中全會召開前,高崗想到杭州見毛澤東。被毛澤東拒絕后,他就感到有點不妙。在杭州,1月22日,毛澤東在給劉少奇的信中指出:“楊尚昆同志到此,收到所需文件,并收到高崗同志一信。高崗同志在信里說完全擁護和贊成關于增強黨的團結的決議草案,并說他犯了錯誤,擬在四中全會上作自我批評,想于會前來這里和我商量這件事。我認為全會開會在即,高崗同志不宜來此,他所要商量的問題,請你和恩來同志或再加小平同志和他商量就可以了。”這里,毛澤東對于鄧小平給予了充分的信任,讓還不是政治局委員的鄧小平和劉少奇、周恩來找高崗談。
1954年2月6日至10日,中共中央七屆四中全會在北京召開。出席全會的正式中央委員35人,候補中央委員26人。列席全會的有黨、政、軍和人民團體的主要負責同志52人。毛澤東依然在杭州,主持起草憲法。他穩坐釣魚臺,放心地讓劉少奇主持中央全會。全會開幕的第一天,劉少奇受中央政治局和毛澤東委托,在會上作報告。全會議程和劉少奇的報告,完全是按照毛澤東從杭州來信的交代進行的。劉少奇的報告共分三個部分,一是三中全會以來中央政治局的工作;二是關于召開黨的全國代表會議;三是為增強黨的團結而斗爭。
針對高崗、饒漱石的陰謀活動,劉少奇不點名地說,如果他們的個人主義情緒不受到堅決制止,他們“就會一步一步地在黨內計較地位,爭權奪利,拉拉扯扯,發展小集團的活動,直至走上幫助敵人來破壞黨分裂黨的罪惡道路。”會上,朱德、周恩來、鄧小平、陳云等同志都發了言,嚴肅批評高崗、饒漱石的反黨分裂活動。會議要求全黨對野心家、陰謀家提高警惕,希望他們幡然悔悟,改正錯誤。會議一致通過了《關于增強黨的團結的決議》。
但是,高崗、饒漱石執迷不悟,不做深刻檢討,不愿痛改前非。高崗以自殺(未遂)與黨對抗。七屆四中全會沒有對高崗、饒漱石做組織結論。在此之后,為全面查清他們的反黨陰謀活動,對證高、饒的種種反黨活動事實,并對他們進行教育和挽救,中央書記處在2月中旬分別召開了高崗問題、饒漱石問題的兩個座談會。
受中央之托,周恩來主持高崗問題座談會,鄧小平、陳毅、譚震林主持饒漱石問題座談會。鄧小平主持的饒漱石問題座談會共開了七次,前幾次著重對證饒漱石所犯錯誤事實,然后到會同志繼續揭露,最后一次由饒漱石做自我檢查。鄧小平、陳毅在會議最后做了總結發言,并于3月1日向黨中央做了關于饒漱石問題座談會的報告。
隨后,在中央政治局領導下,東北局、華東局、山東分局和上海市委等又召開專門會議,對高、饒問題進行揭發和批判。在無可抵賴的事實面前,高崗仍拒不悔改,自絕于黨和人民,于8月17日再次服安眠藥自殺。
1955年3月21日至31日,在北京召開了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會議,黨中央委托鄧小平做了《關于高崗、饒漱石反黨聯盟的報告》,全面論述了黨同他們斗爭的經過,以及進行這場斗爭的重要意義和經驗教訓。會議通過了《關于高崗、饒漱石反黨聯盟的決議》,將他們兩人開除出黨,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至此,這場斗爭取得了完全的勝利,全黨的團結和統一得到了維護和加強。
五
反對高崗、饒漱石反黨陰謀活動的斗爭,對于剛剛到中央工作不久的鄧小平來說,無疑是一場嚴峻的考驗。在斗爭中,鄧小平立場堅定,旗幟鮮明,在事關全黨大局的問題面前,毫不猶豫地斷然拒絕高崗、饒漱石反黨聯盟的引誘、拉攏,并及時與陳云一起向毛澤東反映情況,對于黨中央粉碎高饒反黨聯盟的斗爭起了重要的作用。
鄧小平參加了反對高、饒反黨聯盟斗爭的全過程。從他發覺問題、勸說高崗、稟報毛澤東,到受命參加高、饒問題座談會的整個過程中,他那種對黨無限忠誠和高度負責的革命品質以及出色的組織領導才能得到充分發揮。毛澤東無疑從鄧小平對待高、饒問題的表現中,看到了他是一位“既有原則性,又有靈活性”的難得人才。
在黨的七屆四中全會揭露和處理高、饒反黨陰謀活動問題后不久,1954年4月,鄧小平擔任了黨中央秘書長,并接替饒漱石兼任中央組織部部長,主管黨中央的日常工作和組織事務,受到毛澤東和黨中央的高度信任。在宣布開除高崗、饒漱石黨籍,撤銷其黨內外一切職務的1955年黨代表會議之后召開的七屆五中全會上,鄧小平同林彪一道,被補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在1956年黨的“八大”上,鄧小平當選為政治局常委,并擔任了黨的總書記,成為一顆新的正在上升的政治明星。當年高崗是竭力反對劉少奇擔任黨的總書記的,恐怕他無論如何不會想到,兩年后擔任總書記的,竟然不是劉少奇,而是鄧小平。
1980年3月,在與《關于建國以來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起草小組同志談話時,鄧小平說:“揭露高饒的問題沒有錯。至于是不是叫路線斗爭,還可以研究。這個事情,我知道得很清楚。毛澤東同志在1953年底提出中央分一線、二線之后,高崗活動得非常積極。他首先得到林彪的支持,才敢于放手這么搞。那時東北是他自己,中南是林彪,華東是饒漱石。對西南,他用拉攏的辦法,正式和我談判,說劉少奇同志不成熟,要爭取我和他一起搞倒劉少奇同志。我明確表示態度,說劉少奇同志在黨內的地位是歷史形成的,從總的方面講,劉少奇同志是好的,改變這樣一種歷史形成的地位不適當。高崗也找陳云同志談判,他說:搞幾個副主席,你一個,我二個。這樣一來,陳云同志和我才覺得問題嚴重,立即向毛澤東同志反映,引起他的注意。高崗想把少奇同志推倒,采取搞交易、搞陰謀詭計的辦法,是很不正常的。所以反對高崗的斗爭還要肯定。高饒問題的處理比較寬。當時沒有傷害什么人,還有意識地保護了一批干部。總之,高饒問題不揭露、不處理是不行的。現在看,處理得也是正確的。但是,高崗究竟拿出了一條什么路線?我看,確實沒有什么路線;所以,究竟叫不叫路線斗爭,也難說。”
1981年,在十一屆六中全會的預備會上,鄧小平再一次說:“高饒事件的基本結論是維持了,但也不好說是什么路線斗爭。”1981年6月27日,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了《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決議》中談到高饒問題時高度概括了這么一句:“一九五五年三月召開的黨的全國代表會議,總結了反對野心家高崗、饒漱石陰謀分裂黨、篡奪黨和國家最高權力的重大斗爭,增強了黨的團結。”就這樣,在對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重新評價中,高饒事件以維持當年的基本結論,不再提是路線斗爭而載人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