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以前,站在鄭州二攻塔頂,你的視線會得到最大限度的延伸:如令,再站在這里,你就會感到當年的視線如今卻猶如井底觀天,要想使你的視線得到滿足,你只能移足裕達國貿。雖然,這僅僅是一個視線的微妙變化,但卻讓我們看到鄭州這座古老而又年輕的城市,在自己的地理坐標上的飛速變化。
鄭州,這座坐擁六區五市一縣、靜靜地躺在黃河邊的中原重鎮,作為歷史文化名城和河南省省會,如今的確成為京廣線和隴海線上最飽滿的亮點之一。站在自己的歷史坐標上,鄭州可以陶醉,但卻不能不清醒。環視四圍,回眸歷史,鄭州有必要做一番嚴肅的自我審視和剖析。
曾幾何時,二七廣場聚集著最時尚、最活躍的商品社會元素,德化街呈現著浮華熱鬧的市井風俗圖,但這很快仿佛過眼云煙,一切又似乎重新浮沉;亞細亞野太陽升起又沉落,鄭百文異軍突起復失敗——鄭州建設商貿城之路,走得跌跌撞撞,卻一直期待著輝煌。就在我們今天重新審視時,又發現身后并不發達的兄弟城市一個個跑在了前面;周邊的兄弟城市,都在以飛快的速度和加速度跟鄭州拉大差距或超越鄭州。鄭州,這座以當代商戰聞名的城市在經濟學家的審視中正被無情地劃為“第三世界”。
鄭州何以相形見絀?鄭州到底怎么啦?
如今,河南省委、省政府正在規劃中原城市群,靠城市的群聚效應來實現河南經濟的騰飛。作為中原城市群的龍頭老大,鄭州提出了建設大鄭州的概念來實現鄭州的重新崛起,并進一步帶動河南經濟的發展。
鄭州要重新崛起,就要像河南省委常委、鄭州市委書記李克所說的那樣:“跳出鄭州看鄭州”。不但要認清自己,還要認清對手,要找出差距和不足,才能對癥下藥,重拳出擊,實現跨越。那么,誰是鄭州的“敵人”呢?商貿城路上劃的是什么轍
外地人說起鄭州,自然讓人想起亞細亞和鄭百文的火爆年代。當年在二七商圈打拼的老商人,常常把在二七商圈的經營引為榮耀。但時光荏苒,當所有的風光不再時,這些鄭州商圈里的第一代商人多少有一些失落。
在銀基商貿城開有攤位的李女士,雖然生意做得不錯,但仍然懷念當年在亞細亞商場時的風光。“我們那時生意不但火爆,還到處受到尊敬,很多人能以在我們店里買到服裝為榮,甚至不少外地朋友托關系買我們的貨。但是現在……”說到這里,李女士有一絲傷感。
但更讓她傷感的是,在銀基商貿城做服裝批發生意的她,越來越感到來自外地市場的壓力。前一段她去了一趟武漢,看望在當地同樣做服裝批發生意的一位朋友。他們原來同在亞細亞商場做服裝生意,亞細亞衰落以后,她的這位朋友也在銀基商貿城附近做過一段,但受不了一伙不法分子的敲詐,一怒之下去了武漢。現在,原來規模遠不如自己的朋友,生意卻做得越來越比自己大。
更讓她深受刺激的是,她在那里恰好碰到了四五個來自駐馬店、信陽的老客戶,兩三年前他們經常在她那里進貨,但現在都移師武漢。這些客戶說,他們那里做服裝生意的,基本上都到武漢來了。一位來自駐馬店市泌陽縣的客戶為了使她相信,舉例說專拉他們這些河南生意人到武漢進貨的臥鋪車,由幾年前的一輛車還拉不滿增加到現在的三輛車還不夠坐,而到鄭州的這樣的臥鋪車,卻恰好相反。“鄭州原來比武漢強,但現在不行了!”朋友感嘆地說。其實鄭州的商貿城之路,跟李女士的經歷頗為相似。早在20世紀80年代末,當亞細亞如日中天的時候,鄭州市發展商貿城的輪廓初定。20世紀90年代初期,河南省人民政府批準了這一設想,鄭州市人民政府也作出了具體規劃。鄭州市的商貿業也因此進入了高速發展期,不但崛起了一批現代化的零售商場和批發市場,還引發了聞名全國的“鄭州商戰”。1997年,鄭州市正式被國家確立為商貿中心改革試點城市。
次年12月13日,國務院正式批準了《鄭州市城市總體規劃》,其中也重點突出了鄭州商貿城規劃,即把鄭州市建成全國重要的商貿、金融、信息中心,成為經濟繁榮、交通發達、環境優美、基礎設施完善、服務功能良好、具有中原特色和國際功能的現代化商貿城市。到21世紀中葉則要把鄭州建設成現代化、多功能的國際商埠。按照江澤民同志的題詞和國家有關部委的批示精神,鄭州市確定了鄭州商貿中心的總體發展目標和基本內涵后,先后籌資上百億元資金用于商貿城設施的建設和改造,初步形成了大流通、大商貿的市場體系,商貿城建設初具雛形,中心城市的深吸引、遠輻射功能進一步增強,已成為我國中部地區商品交易最集中、最活躍的城市之一。
回首鄭州市的商貿城之路,多年從事城市競爭力研究的鄭州工程學院老師曹利強頗為感慨:20世紀90年代初期,鄭州市商貿業與周邊城市旗鼓相當,武漢有批發業,長沙、石家莊有糖酒會,鄭州也毫不遜色,甚至可以說,在這一輪商戰中,鄭州還是名副其實的領頭羊。但到了20世紀90年代中期,乾坤挪轉,原來與鄭州旗鼓相當的武漢、西安、長沙、成都、重慶等,都迅速崛起,并逐漸拉大了與鄭州的差距。而鄭州的商業在1999年則落到了低谷。更令鄭州尷尬的是,當時在權威部門對全國零售業50強和連鎖商業區50強的排名中,鄭州無一入圍。
現代化商貿城竟然與50強無緣,這尷尬的事實令曹利強十分震驚和痛心。為什么鄭州商貿城歷經十余年的建設,總體實力卻在削弱,國有商業嚴重虧損,批發市場也步履艱難?為什么面對周邊城市日益高漲的商貿大潮,面對明星般升起的武漢、重慶、長沙、成都等城市,鄭州卻迎戰乏力,只能苦苦支撐?為什么曾經一度創造當代中國商業輝煌的鄭州,只能回味“中原商戰”的壯烈,這不能不讓人們陷入深深的思考。
數據讓鄭州尷尬
說起鄭州市的商貿競爭力,鄭州工程學院老師曹利強最有發言權。2000年12月6日,他受時任鄭州市的市長陳義初同志的委托,做過一份厚達70頁的《鄭州商貿城競爭力調查研究報告》。該報告顯示,與全國一些發達商貿城市相比,鄭州商貿城的發展正在受到八個方面的威脅。這八個方面主要包括經營環境的不盡如人意、企業經營管理理念的落后、缺乏帶動整體商貿業發展的龍頭企業等,以及周邊城市如長沙、武漢、廣州、石家莊、成都等的迅猛發展和商圈的強勁擴張,正在侵入和蠶食鄭州并不穩固的商圈。
從調查的18個項目來看,當時鄭州城市商貿競爭力的優勢是+40.5,劣勢是—53.5,兩者相加是—13.0,也就是說,作為一個商貿城市,鄭州缺乏商貿競爭力。這無疑讓鄭州十分尷尬。
在作為對比調查的北京、上海、天津、石家莊、武漢、廣州、合肥、烏魯木齊等9個省外城市和3個省內城市中,省內城市與鄭州相比毫無優勢可言,而省外城市除烏魯木齊和秦皇島大多數指標及合肥、天津等城市部分指標不如鄭州外,鄭州市各方面的競爭力總體也均遠遠落后。
在商貿城建設上雄心勃勃的鄭州,卻為何沒有最終實現商貿的騰飛?曹利強老師分析說,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鄭州缺乏相應的工業支撐。像長沙、西安、武漢等城市都有相應的產業來支撐商貿的發展,而鄭州卻缺乏這種必不可少的商貿發展依托。鄭州發展商貿城,就好像自己搭了一個平臺,讓別人來賺錢,而自己卻沒賺多少。城市競爭力:倒數第三!
這不是鄭州惟一的尷尬。
“從各項城市發展和競爭能力排名中,鄭州總習慣從后面尋找自己的名字。”外地人這句對鄭州戲謔的話,讓在鄭州一家企業上班的張小姐記憶深刻。
張小姐的男朋友在西安做食品銷售工作。今年8月份,張小姐抽空興致勃勃地去西安跟心上人“鵲橋相會”。飯局一開,一位當地經銷商就跟她開玩笑說:“你干脆到我們西安來工作算了,一來可以了結兩地相思之苦,二來我們西安比你們鄭州發展的速度快,比較有前途。”張小姐不以為然,這位經銷商就有鼻子有眼地說:“最近,中科院一位博士出了一本中國城市競爭力排名的書,上面說我們西安超你們鄭州七八個位次呢。你沒有聽過一句話說:在各種排名中,鄭州喜歡從后面尋找自己的名字!”
這話讓張小姐感到很沒面子,她覺得對方是故意在貶低鄭州,同時也是在貶低自己。鄭州排名會這么低?所以就不客氣地跟對方爭吵起來,結果飯局不歡而散。
回來以后,張小姐突然覺得心里有點不踏實,就專門抽時間到鄭州購書中心轉悠,看到底有沒有對方所說的那本書,結果還真找到了,并且在進行評比的47個城市中,鄭州的城市競爭力排名第45位,真的比西安低8個位次。不但這樣,跟周邊其他城市相比,差距也不小。比如濟南排名第15位、武漢排名第16位、石家莊排名第34位。張小姐頓時尷尬不已。
尷尬之余,張小姐有點不服氣,她倒想看看鄭州到底哪點落后了。一看城市競爭力各項指標,鄭州的政府管理競爭力倒數第十三名,開放競爭力倒數第九,結構競爭力、文化競爭力、環境競爭力倒數第一,制度競爭力倒數第二,金融資本競爭力倒數第十一,基礎競爭力倒數第七,企業管理競爭力倒數第三,只有人才競爭力、科技競爭力、綜合區位競爭力稍高,分別排到第11位、第12位、第22位,還真應了西安那位經銷商的話:鄭州只能從后邊尋找自己的名字。
這份報告對鄭州各項競爭力評價究竟如何,這里不妨摘述該報告中對鄭州城市競爭力的12個評比指標中的3個排名評點:
“鄭州的基礎設施比較落后,市內道路、水、電、煤氣和文化衛生等基礎設施差;對外聯系的路網和航空等基礎設施也有待改善;城市信息技術基礎設施盡管取得一定建設成就,但是仍然相對落后。”
“鄭州制度競爭力排名末位,社會治安狀況不佳,人身財產和知識產權保護不夠,法制建設有待加強,個體經濟決策自由度不高。企業創辦不易,行業準人限制高。”
“鄭州政府管理競爭力中等靠后,有一定的規劃能力,城市功能定位準確,城市知名度高,但信譽度差,政府的社會凝聚力弱,需要加強社會保障,提高市民滿意度,政府辦事效率和水平也需要提高。”
“雖然這個競爭力報告中的衡量體系不一定很完善和科學,但卻可以作為一個參照系來衡量鄭州的整體水平。”曾經參加過中國城市競爭力報告相關研討會的河南省社科院經濟研究所所長谷建全說。據他介紹,該報告是由中國社科院財貿研究所的博士后倪鵬飛主持,聯合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等單位一批專家、學者共同完成,有一定的權威性。
谷所長解釋說,衡量城市競爭力的指標有很多,但歸納起來無非有三個方面:一是初始競爭力,由區位條件、自然資源、資本存量等自然或靜態因素所決定的城市競爭優勢;二是潛在的競爭力,指由基礎設施、法規體系、市場化程度、對外開放度等人為可變的軟硬環境因素構成的動態發展優勢;三是現實的競爭力,指經濟實際運行效果或效率,如GDP、人均GDP、經濟增長速度、產業體系和優勢產業群、城市化水平及體系和可持續發展能力等等。
“從縱向來看,鄭州發展速度還是很快的;但橫向來比較,鄭州各方面的競爭力又是比較弱的。”谷所長說。
長沙:讓速度說話
《長沙晚報》發過一篇文章,叫做《讓速度說話》,氣勢咄咄逼人。
文章里面這樣寫道:“在除直轄市及拉薩外的31個省會城市和副省級城市中,廣州、深圳和成都等13個城市分別排在第一和第二集團。而鄭州、西安、長沙、昆明等4個城市卻處在第三集團,城市的經濟總量相差不大。2001年,這四個城市的經濟總量排名依次為鄭州、西安、長沙、昆明。相對來說,鄭州、西安、長沙、昆明等四市的起跑點比較接近。在全國省會城市和副省級城市中,望著GDP總量遠遠跑在前面的廣州、深圳、成都等城市,長沙暫時還沒有辦法去追趕。但對于就在眼前的鄭州、西安,長沙只要鼓足干勁,定能一個個趕上去。2001年長沙的GDP雖然仍排在第三,但與鄭州、西安的差距已大大縮小;到2002年,長沙的GDP就僅差排名第二的西安6億元。”
當快接近的時候,長沙已不屑再與鄭州相比了,因為按現在的速度,鄭州已經不再成為他們追趕的主要目標了,他們已經把眼光投向了排名更靠前的城市。文章還提到:現在長沙在緊趕西安、鄭州的目標上,更是把追趕的目標瞄準了鄰近的大都市武漢!武漢位于第一集團,地處長江中游,其GDP在2002年已達1348億元,擁有地理、文化和科教等多方面的優勢。而長沙的GDP還與1000億元有相當一段距離。兩個城市之間的差距顯而易見,但是正因為差距的存在,武漢才成為長沙追趕的下一個目標。
長沙,這座飛速發展的城市,無論在古代還是在現代,都是與鄭州無法相比的。但是在不知不覺中,現在竟然不屑于鄭州這樣的競爭對手了。
西安:增勢強勁
環顧四周,其實何止長沙,還有一群兇猛的“虎狼”正對鄭州虎視眈眈。
西安就是其中的一個。盡管西安市2002年全市國民生產總值與鄭州相比還差103.3億元,但是連續數年來西安市GDP增長速度始終保持在13%以上,而鄭州則在10%左右。西安市發展計劃委員會國外資金利用處處長趙俊民說:從現在的發展來看,西安現有的旅游資源和科技資源優勢還沒有在真正意義上完全地、充分地轉化為促進西安經濟發展的原動力。但是從長遠來看,西安的潛在優勢終將體現在西安的城市經濟發展上,西安的“魅力和競爭力”將會很快提高,這勢必成為近鄰鄭州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記者在西安采訪時,明顯感覺到了西安這種蓬勃的發展力,如果西安繼續依照這樣的態勢發展,而鄭州又沒有制定強有力的舉措解決自身存在的問題,那么,不久的將來,西安勢必會超過鄭州!
這種擔心并非多余。據2002年2月鄭州市統計局統計資料顯示,去年鄭州在全國27個省會城市中,經濟總量列第12位,落后于濟南、石家莊、福州和長春均在200億元以上;而比西安和長沙分別多出103.3億元和115.9億元。鄭州在今后若干年內要趕超的目標就是濟南、石家莊、福州和長春。同時,還不得不提防西安和長沙,因為他們已將目標瞄準鄭州。
鄭州市統計局綜合處處長黃飛進一步解釋說,排在鄭州前面的濟南、福州、長春等幾個城市,經濟總量都比鄭州大,速度也比鄭州快,增量自然就比鄭州多,這樣鄭州與他們的差距將會越來越大。如果鄭州沒有超常規的發展,要想在經濟總量上超越這幾個城市不太可能。
黃飛還認為,從另一方面看,在鄭州后面的西安、長沙,1998—2002年的平均增長率分別比鄭州高出2.9個和1.4個百分點,“十五”計劃安排又分別比鄭州高出2個和1個百分點。照此速度發展,這兩個城市的經濟總量有可能在5年后超過鄭州。在過去的10年里,已有過福州和長春超越鄭州的先例,所以西安和長沙超越鄭州并不是沒有可能。
武漢:商貿威脅
西安是這樣,另一個排在鄭州前面的城市武漢更值得注意。鄭州市商業局副局長閆鐵城在分析鄭州商業發展對手時說,在商業競爭上,西安、太原、合肥等對鄭州都有一定的威脅,但不是最大的威脅,最大的威脅來自武漢,它正在猛烈爭奪鄭州的市場。
從另外一些方面,比如會展業和發展CBD(中央商務區)來說,武漢的CBD定位于華中商務的主中心區,跟鄭州定位差不多,但明顯比鄭州更具競爭力。據武漢市委辦公室工作人員王曉介紹,武漢CBD核心區總的控制性規劃面積為11平方公里,由金融交易、商務博覽、生活居住、商業服務等四大功能板塊構成。截至目前,僅CBD選址所在的江漢地區內就有相當數量的國內銀行的區域性分行和法國興業、日本陸輿、香港匯豐等境外金融機構,轄區內金融網點有230多個。同時還匯集了一批證券和保險公司,70多家世界著名跨國公司還在江漢區設立了辦事機構,法國領事館也位居其中。“與鄭州相比,我們競爭的優勢很多。”
在與兄弟城市的競爭中,鄭州可謂“前有狼后有虎”,并且已經和正在被“虎狼”所不屑。這種即將被拋棄的失落感,讓人無法言表。
本土企業:“孔雀東南飛”?
被競爭對手拋棄,已是鄭州的恥辱,最讓鄭州人難過的是關于鄭州本土企業將要拋棄鄭州的傳聞。
鄭州三全食品有限公司是鄭州土生土長的企業,經過發展如今已在食品行業赫赫有名,但早有傳言說他們將要遷往省外。同樣的傳聞還有河南輔仁藥業有限公司,雖然無法通過正式渠道證實傳言的真實性,但在業界似乎流傳已久。如果這些成為事實,對急于引資的鄭州的打擊可想而知。
此前生產百消丹的長甲集團總部的遷往上海,章光101毛發再生精廠的北上北京,以及在南陽起步后遷到鄭州不到一年又遷往北京的王碼集團,都曾使鄭州人痛心不已。此后是否還有其他企業前赴后繼,恐怕仍然是一個沒有把握的懸念。
一家行業協會的秘書長所說的話令人深思。他說:我們不止一次地聽到這樣的說法,說本土企業做到一定規模以后,就必須遷到上海或東南沿海等地發展;如果不這樣,企業就很難再持續發展,甚至將出現倒退現象。我們在為這種說法感到痛心的同時,是否也應該進行反思:好的企業為什么都要“孔雀東南飛”?
龍頭企業想要“孔雀東南飛”,相關部門往往會使出感情牌極力挽留。一位政府工作人員對此不無憂慮地說,感情當然要講,但問題在于,真正關系到企業的發展壯大問題時,還有誰顧及那么多的鄭州情結呢?
如果我們沒有特別的吸引力,“郎有情,妾有意”,在這個崇尚自由戀愛的年代,誰又有能力阻止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呢?這位政府官員帶有戲謔的評價讓人聽起來還真不是滋味。
看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孔雀”紛紛外飛,當運用傳統的行政手段干預不靈的時候,鄭州是否應該考慮用市場的杠桿來扭轉局面呢?
最大的“敵人”是……
誰是鄭州的“敵人”?注定這是一個艱難的解答。
表面上看,鄭州近年來競爭力的下降是因時空位置重要性的下降所致。時空因素的限制,是一個經濟系統發展到一定規模后無法回避的問題。但更深層次的原因,則是鄭州在經濟轉型過程中所表現出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從鄭州的發展歷程來看,20世紀90年代初定位于區域性的現代化商貿城還是有一定創意的,但是缺乏產業支撐的商貿城無異于一座空中樓閣。目前,工業短腿已成為河南省理論界普遍認可的影響鄭州發展的制約因素。”谷建全分析說。
受定位影響,必然使經濟發展受到制約。有業內人士分析,鄭州過去多年的發展更多地得益于作為省會城市得天獨厚的條件,但卻沒有建立起一個完整的市場經濟體系,也缺乏一個可持續發展的發展戰略。
引資尷尬
無論是市民還是投資方都對政府部門的辦事效率頗有怨言,正如一家公司駐鄭州分公司的負責人李經理說,政府部門在配合銜接時經常出問題,這無疑增加了企業投資的成本。他抱怨說,他的公司擬在北環以外的鄭花路建一座汽車超市,申請了一年都沒有批下來。所有這些,不但影響鄭州的城市形象,也使外地投資者對其投資環境抱有顧慮。
從招商引資上,我們或許能看出些許端倪。從鄭州市招商引資的實際金額來看,與外地差距不小:去年全年,鄭州市的實際利用外資金額僅為9200萬美元,而石家莊市是2.04億美元,合肥市是1.76億美元,西安市是2.21億美元,太原市是1.18億美元,長沙市是3.28億美元,濟南市是5.42億美元,武漢市是8.63億美元,用河南省委常委、鄭州市市委書記李克的話說,鄭州的引資是“非常非常非常少的”。三個“非常”,將鄭州的巨大差距躍然紙上。
為此,鄭州市外經貿局招商處的一位處長向記者抱怨說,鄭州市以前的招商工作根本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尤其在投資環境上,做的還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
他的話在最近召開的鄭州市對外開放工作會議上得到印證。鄭州市市長王文超對此也做了深入分析:鄭州市招商引資存在著引資規模小、速度慢、水平低等問題,是因為投資環境尤其是投資軟環境問題仍然十分突出、整體對外開放意識不強、服務意識差、辦事效率低下等原因所致。所有這些,嚴重影響了鄭州市的對外開放形象,已經成為鄭州市擴大對外開放的嚴重障礙。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企業老總說,企業之所以不愿來鄭州投資甚至紛紛外遷,是因為以前政府為吸引外資而進行的政府職能改革缺乏吸引力;而相比之下,上海等地則不同,那里的政府職能改革卓有成效。
很顯然,鄭州市政府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今年相繼開通的“一站式”辦公、網上并聯審批和代理服務等,就是想為投資者開辟一條“快速通道”。“我們希望這不僅僅是一種形式,更希望有進一步的優化和管理措施出臺。”這位企業老總說。
一個鄭州紡織大世界的興衰,就能真切體會到這位老總的心態。鄭州紡織大世界曾經是河南省最大的紡織品批發市場,也曾是全國十大紡織品批發市場。在鼎盛時期的1995年,擁有商戶2500多家,年交易額40億元。由于黑社會犯罪組織宋留根團伙的禍害,8年以后的今天,銷售額只及鼎盛時期的1/4,商戶也只剩下800多家。
無獨有偶。敦睦路服裝批發市場、黃河食品城等,沒有一個沒受過黑社會組織的染指。一位了解鄭州批發市場發展概況的商戶不無感慨:鄭州市一些不錯的批發市場,都是因此衰落。
這樣的例子還可以舉出許多。上屆全國糖酒商品交易會上,市民哄搶商品的情景,想必外地客商都難以忘記。采訪中,有人就此提出疑問:一個現象是“個例”,但眾多的“個例”集結起來,能否說明問題?這人打了一個形象的比喻,他說,一個城市就好像一個班級,如果一個班級的學習氛圍好,學生們都會努力爭取好成績,這樣整個班級的學習成績就會趕上去。反之,人人無心學習,想學習的怎會不轉學呢?
失落何在
鄭州是一座歷史文化名城,但市民卻很難形成一種對鄭州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在日常生活中,他們的失落和迷茫是顯而易見的。
這種失落和迷茫充斥在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上下班時,在擁擠的道路上行走,他們會這么想;在一座座爛尾樓前興致頓失時,他們會這么想;在經過曾經輝煌一時的二七商圈時,他們更會這么想;當在武漢的朋友打電話描述武漢的繁華、在西安的朋友描述西安的發展速度時,當朋友們聚在一起談論深圳、上海、蘇州等地時,他們依然會這么想。
如影隨形,失落和迷茫伴隨著每一個有榮譽感的鄭州人。但鄭州又該如何消除這種失落與迷茫呢?
“鄭州要想不再失落和迷茫,必須得認清自己。從發展速度上看,武漢、西安、石家莊可能是鄭州的對手或潛在對手,在一定意義上,也可稱之為鄭州發展的敵人,但不是鄭州最大的敵人,說到底,鄭州最大的敵人是自己!鄭州能不能快速發展,關鍵就在于看自己怎么做!”鄭州工程學院老師曹利強如是說。
這些年,不能不承認,鄭州的發展速度可謂飛速,道路越來越寬,也越來越漂亮;金水河清波漣漪、綠柳拂堤;鄭州的商場也越來越多,購物環境也越來越好——縱向比較,鄭州可以驕傲;但橫向比較呢?
鄭州在發展,別人同樣在發展,而且發展的速度更快。跳出鄭州看鄭州,才知道鄭州是什么模樣,才能夠認清自己,才能夠看到鄭州目前不可以驕傲的理由。鄭州市相關領導的蘇州、杭州、寧波、溫州之行,是否已經感受到了這種真實的差距?
種種跡象表明,在發展的道路上,鄭州正在逐漸覺醒。
一位學者曾經將社會歷史分為這樣三個時期:一是黑鐵時期,即權力要人民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時期;二是黃金時期,即權力認為人民需要什么就謀求什么的時期;三是鉆石時期,即人民需要什么,權力就服務什么的時期。很顯然,從目前政府運行機制及實際效果來看,政府對公權力的運用仍然停留在黃金時期,把為人民服務理解成代表人民,這本身并沒有錯,但是代表意識的固化往往導致部門利益、個人利益的伴生和摻雜,導致行政部門向外或者是向上進行利益訴求,而不是向內以關注市民。南方一著名記者在采訪二七廣場改造時就表達了類似的觀點:“政府在決策時是否能多聽聽市民的意見?”
由黃金時期轉變為鉆石時期,需要過程。很顯然,這一過程的啟動需要勇氣和氣魄。
好在這方面的“堅冰”正在消融。鄭州市政府近期的一系列行為,使我們有理由相信:變化正在發生。(本文選自《經濟視點報》)
(責任編輯: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