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之時,江蘇吳縣有一個文學批評家叫金圣嘆,名采,字若采,明亡后改為人瑞,字圣嘆。明諸生,入清以后,因哭廟案被殺。少有才名,喜批書,以《離騷》、《莊子》、《史記》、杜詩、《水滸傳》和《西廂記》合稱天下六才子書。
金圣嘆對杜詩、《水滸傳》、《西廂記》、《史記》縱橫批評,明快如火。例如,在對杜詩《三絕句》的批解中,金圣嘆痛罵“殿前軍馬”就是淫殺無辜的盜賊后,提出“誰坐殿上?誰立殿下?試細細思之!”矛頭直接指向封建統治者。坐殿上指的是皇帝,立殿下指的是大臣。金圣嘆認為正是皇帝、大臣縱恿殿前軍馬做“盜賊”的。他認為一部《史記》,只“緩急人所時有”。他稱施耐庵無宿怨可泄,飽暖無事,加上心閑,見史書上有“宋江三十六人”句,借題舞文弄墨,恐后人不知,便強加“忠義”二字。批《西廂記》,稱其則只講文情,不講曲譜,明知后四折是關漢卿續,不是王實甫本,也不加刪削。除了評書以外,他認為學業非常重要。有人問朱子學術、政事如何,他說:“不觀呼《魯論》乎?篇章次第,已明言之矣。”問的人仍然不解,金圣嘆說:“《學而》第一,《為政》第二。”
金圣嘆歷經明清兩代,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才華橫溢,為什么沒有做官,為朝廷所用呢?這源于他對封建社會的現實本質認識不足,恃才自傲,不拘禮法。他寫文章,不中章法。會試的時候,考題是“如此則動心否乎?”金圣嘆則在答題后面寫了這樣一段話:“空山窮谷之中,黃金萬兩;露白葭蒼而外,有美一人。試問夫子動心否乎?曰:‘動動動……’”連寫了三十九個動字。學使感到奇怪,問他為何這樣。他說:“只注重‘四十不’三字耳。”第二年再考,題目是“孟子將朝王”。金圣嘆在試卷上不寫一字,卻在考卷的四角寫了四個“吁”字,并說:“七篇中言孟子者,僂指難數。前乎此題者,已有四十孟子,是‘孟子’二字不必作也。至云‘朝王’,則如見梁惠王、梁襄王、齊宣王,皆朝王耳,是‘朝王’二字,亦不必作也。題目五字中,只有‘將’字可作。”他又說:“沒有看過演戲嗎?王將視朝,先有四個內侍,站在左右發‘吁’聲。這實際上是‘將’字的意思。”
金圣嘆對人生很樂觀,在科舉中被逐黜以后,他說:“今日可還我自由身矣。”有人問“自由身”三字出于何書。他說:“‘酒邊多見自由身’,張籍詩也。‘忙閑皆是自由身’,司空圖詩也。‘世間難得自由身’,羅隱詩也。‘無榮無辱自由身’,寇準詩也。‘三山雖好在,惜取自由身’,朱子詩也。”哭廟案后被捕,他在監獄中給家里寄書時說:“殺頭,至痛也;籍沒,至慘也。圣嘆以無意得之,不亦異乎?若朝廷有赦令,或可相見;不然,死矣。”臨刑前寄妻子書“字付大兒看,腌菜與黃豆同吃,大有胡桃滋味,此法一傳,我無遺憾矣”。臨刑前,不忍看其他人被殺的慘狀,金圣嘆對行刑的劊子手說:“我手中有二百兩銀票,先殺我,就歸你。”劊子手第一個殺了他,扳開金圣嘆手一看,手里什么也沒有,說:“金圣嘆臨死了還侮辱人,騙人。”
關于金圣嘆的死,也有唯心的傳說:金圣嘆當初生了一個兒子,請乩仙題號,仙判曰“斷牛”,當時不知道什么意思。等到金圣嘆被殺、妻子流放到寧古塔后,才發現屋邊有一個斷碑,碑上只存一“牛”字。人們此時說金圣嘆被殺是命中注定的。又講金圣嘆有一次夢到有人對他說:“諸詩皆可說,惟《古詩十九首》不可說。”金圣嘆引以為戒,有一次大醉,縱談《青青河畔草》一章,沒有多久,就出事了。又言文章的妙秘就是天地的妙秘,一旦發泄無余,就冒犯了鬼神。金圣嘆說出了文章的妙秘,冒犯了鬼神,觸犯了鬼神的忌諱,才會被殺的。其實,金圣嘆是清朝統治者為鞏固政權而濫殺無辜造成的,金圣嘆只是死于清朝統治者屠刀下的無數無辜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