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鞋西班牙遭焚警示錄

西班牙的“火燒武林門”

溫州皮鞋多磨難。

人們記憶猶新，1987年8月8日，杭州武林門廣場一把火，沖天焚燒了溫州劣質皮鞋。這一燒，燒醒了溫州人的質量意識，燒出了溫州鞋的中國名牌，燒紅了溫州鞋的強大產業。從此，溫州鞋以新的形象闊步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人們備感震驚，17年后的今天，溫州鞋再次遭受一場大火的焚燒。但與17年前不同的是，燒鞋的地點不在國內而在國外，被燒的原因不是鞋劣而是價低，焚燒者不是政府部門而是國外不法同行。這便是不久前發生在西班牙埃爾切市的一伙暴徒火燒溫州鞋的惡劣事件。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據悉，在西班牙埃爾切市的鞋業華商主要是溫州人和鄰近的青田人。在焚燒華商鞋店事件中，損失最慘的當數青田華僑陳先生，他被燒毀了16個集裝箱皮鞋貨柜。溫州市鞋革行業協會理事長陳錫強說：“盡管陳老板是青田華僑，可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華商在埃爾切鞋市場經營的鞋類主要是溫州鞋，以溫州鞋為主的埃爾切市場的不幸遭遇不能不引起我們極大的關注。”

溫州是中國重要的制鞋生產基地。2001年，中國輕工業聯合會命名溫州市為“中國鞋都”。溫州鞋的主要特點是量大面廣，價廉物美，品牌成勢，市場廣闊。2003年，全市制鞋產值302億元，出口交貨值65億元，企業4000多家。全市鞋類生產數量約占全國的25%。全國重點皮鞋企業產銷量前30名中，溫州市占70%。溫州皮鞋擁有3個“中國名牌”，3個“中國馳名商標”，5個“中國真皮鞋王”，獲準佩掛“真皮標志企業”100多家，占全國的3/5。其價格與同類同檔產品相比，有明顯的競爭優勢。目前，溫州鞋在海內外建立了銷售滲透力極強的營銷網絡，產品銷往美國、匈牙利、意大利、西班牙等169個國家和地區。

溫州鞋的核心產區是溫州市鹿城區。2003年，鹿城區785家鞋企業創產值95億元，全年出口供貨值達40.96億元（不含邊貿）。中國出口西班牙的溫州鞋主要也來自鹿城區，其中主要有榮獲中國馳名商標的“東藝鞋”“吉爾達鞋”以及獲浙江省名牌產品的“泰馬鞋”、溫州市知名產品“意萬達鞋”和“萊麗斯鞋”等。這些溫州鞋在國際上享有較高的聲譽。其中，“東藝鞋”是美國最大鞋類銷售商“佩雷斯”的供貨商。“泰馬鞋”被世界零售業巨頭“沃爾瑪”選準采購，并已在八十多個國家和地區注冊，產品廣銷七十多個國家和地區。“霸力鞋”與全球第二大零售商“家樂福”合作擬定建立家樂福制鞋生產基地。“康奈鞋”在全球開設了近一百個康奈皮鞋專賣連鎖店。

溫州市鹿城區鞋業協會秘書長謝榕芳稱，事實上，西班牙不法分子焚燒的中國鞋實質就是溫州鞋。她向記者介紹說，消息傳到溫州，溫州市及鹿城區鞋業界感到萬分震驚，企業主個個義憤填膺。溫州鞋革行業協會以及鞋業企業都對在西班牙發生的事件表示深切關注，希望事態能盡快平息，創造新的經濟環境，盡快開展正常貿易。

據悉，事件發生后，溫州市及鹿城區鞋業協會迅速召集全市鞋革骨干企業研究聲討、聲援對策。同時起草文稿，向國家各有關部門及中國皮革工業協會報告西班牙焚鞋事件真相，要求國家出面與西班牙方面交涉，維護中國鞋商的合法權益。他們還向溫州市委、市政府、市外經貿局、市經貿委、市僑辦等單位報告，希望得到當地政府的支持。中國皮革工業協會就此致函商務部、外交部、中國駐西班牙大使館和中國輕工業聯合會等政府部門，并請有關部門妥善解決。溫州市鞋革協會出口鞋類委員會也展開了關注埃爾切事件的相關工作。溫州市鞋革行業協會還向全國鞋業同行呼吁，希望共同關注埃爾切焚鞋事件，聲援中國鞋商，譴責不法肇事者，支持中國鞋商渡過難關。

運用法律武器開展斗爭

溫州市政府僑務辦公室主任陳永聰說，西班牙民族工業受到市場沖擊后發生的事情不是獨有的現象，在其他國家也曾經有過。中國的工業品包括溫州的服裝鞋帽打火機等產品，物美價廉，在款式價格、經營理念、銷售網絡等方面占有很大優勢。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是，要通過僑團，理智、冷靜地處理這類事件，以法律為武器，走法律途徑，維護自己的權益。

溫州市鹿城區已組織一個專門領導機構，開展各項聲援工作。在中聯部有關官員蒞溫支持指導下，鹿城區政府與區鞋業協會組織所屬骨干鞋業企業進一步研究應對措施。鹿城區鞋業協會的秘書長謝榕芳對記者說：“西班牙埃爾切市發生的這場惡性事件警醒了我們。本來，‘中國鞋都’溫州與享有‘歐洲第一鞋城’之稱的西班牙建立了友好的發展合作關系。近年來，溫州鞋業協會與西班牙有關鞋業協會開展了實質性的經濟交流。去年，我方曾幫助對方在溫州舉行皮革展。今年，西班牙瓦倫西亞（音譯）鞋革協會原定于10月中旬在溫州舉辦皮革展。鑒于焚鞋事件的惡劣影響，我們已通知對方延期辦展。”

謝榕芳還說：“我們已確立下一步的聲援對策。那些肇事者的焚鞋舉動是違法犯罪行為，我們絕不能容忍，他們必須得到嚴懲。但我們要冷靜、理智地處理這件事。我們已形成統一意見，不能與違法犯罪分子一般見識，也用土辦法對抗。我們要爭取我國政府及西班牙當地政府的支持，運用WTO規則，運用法律武器懲治違法犯罪分子。”鹿城區鞋業協會已達成共識，要像溫州打火機協會那樣聯合起來聲討、懲治西班牙少數人的違法行為。該協會29家副會長單位表示，大家共同集資，在西班牙聘請律師，全力幫助受侵害的青田華商陳先生打官司。謝榕芳說，相信溫州人的團結力量不會是一般的。

作為溫州鞋產業的主要支柱，鹿城區鞋業協會承擔了聲援支持溫州鞋討公道的重要責任。該協會有關負責人認為，競爭是無情殘酷的。據有關方面報告，2003年西班牙從中國進口鞋子6190萬雙，占西班牙鞋類進口總量的47%。2002年埃爾切有12家西班牙鞋廠破產，2003年增加到14家，今年頭7個月已經猛增到26個，1000多名工人失業。特別是中國商人從過去的按訂單加工、貼牌生產到如今已在當地建立起自己的銷售網絡，這是中國制鞋企業邁向全球經濟的最關鍵一步。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西班牙埃爾切鞋業受到中國鞋的沖擊是必然的。而中國鞋受到西班牙埃爾切鞋業的暴力排斥也是必然的。去年，在意大利就發生過類似排斥溫州鞋的事件，因此我們要建立起戰略思維。

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協會負責人說，在埃爾切，你失業，我生存，你倒閉，我發展，這會在一定程度上深刻地影響對方的社會與經濟，這是人家所不愿看到的。因此，溫州鞋業對此要作好長期斗爭的準備。這種長期性的工作也包括雙方可以開展長期的合作，譬如聘用他們的工人，與他們合資辦廠、合作開店等等。

到底是誰惹的禍

溫州市外經貿局經貿處汪處長對記者說，我們一方面要堅決維護海外中國人的合法權益，另一方面也要給海外的中國企業注射一支清醒劑。多年來，中國企業特別是溫州商人在海外經商、做貿易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也要注意規范操作，合法經營，注意遵守當地的法律法規，防止授人以柄。

一位從事外貿鞋業生產且不愿透露姓名的溫州企業家說：“從這一事件中，我們應當反思：溫州鞋長期以來就是以價廉物美取勝，其實是用自己的資源和環境來換取外幣，產品的附加值太低。在進入市場之時，有些方面是無序的，有的方面是靠互相殺價，用低價來占領市場。我們要反思的是，溫州鞋在輸出產品的同時，還要輸出我們的文化，要提高產品的科技含量，從低價經營提升到品牌經營，提高服務質量。我們的行業要有團隊意識，政府要給予幫助和引導，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占領國際市場。”

鹿城區鞋業協會會長單位、康奈集團常務副總經理周津淼說，西班牙和中國的經貿往來比較密切，特別是其皮革資源已滲入溫州的制鞋行業中，發生這樣的暴力事件讓人吃驚。康奈集團現在已經參與有關國際鞋業貿易的規則和技術標準的制訂，這對沖破國際貿易壁壘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但西班牙焚燒華商鞋店這件事使我們意識到，民間的非法“壁壘”也十分厲害，也要特別提防。

溫州東藝鞋業公司是溫州鞋類產品出口的大企業，他們對這一事件非常關心。公司總裁陳國榮從保護企業合法權益角度說了一番透徹的話：“企業‘走出去’的目的就是要賺錢，不賺錢就不會去做。政府鼓勵我們‘走出去’，也要在海外為企業創造良好的環境，保護我們賺錢，特別是在關鍵時候要為企業撐腰。不然，可能會挫傷企業實施外向型經濟的積極性。而且，最終受損失的不僅是企業，更是我們國家。”

復旦大學世界經濟研究所所長華民對有關方面說：“溫州模式的海外翻版，給我們帶來新的課題，即究竟應該采取怎樣的海外發展模式。從目前來說，溫州模式把低成本的廉價市場價格競爭模式移植到海外，因為我們生產的是可以替代的產品，雖然現在只占到他們市場份額的20%，但這是暫時的數據，我們的市場份額還處在擴張階段。”

也有專家指出，西班牙暴徒焚燒中國鞋的過激行為應該受到嚴懲，但此事也暴露出目前中國產品占領海外市場的策略存在缺陷。專案還認為，這種對外的國際投資模式是有問題的，你如果生產可替代性的產品，就必須考慮和當地合資。但中國人不太喜歡和別人合作，這就存在某種問題。如果是開餐館，那沒問題，因為大家可以享受不同國家的文化。但溫州的這種海外發展模式關系到產業的發展。從這個角度上說，我們更應該搞技術競爭，搞品牌，搞不可替代的產業。

專家認為，這次事件發生后，我們當然應該通過法律途徑理直氣壯地去解決，但我們也必須反思國內的模式怎樣去適應國際市場的競爭規則，我們必須改變策略。與此同時，西班牙事件也從側面反映出中國的商人在當地只注意賺錢，沒有搞好當地的公共關系，沒有融入到當地主流社會。事實上，中國廉價的鞋進入到西班牙乃至歐洲，對降低當地物價和提高當地生活質量是有好處的。就拿失業的西班牙鞋廠工人而言，他也是中國廉價產品的受益者。

有些專家也指出，中國商人在國外，要學會融入當地的文化，也要遵守當地的營業時間。除了賺錢之外，還要適當回饋當地社會等。

據悉，溫州市鹿城鞋業協會也意識到這場斗爭的艱巨性，復雜性。他們一方面認真吸取打火機成功應對歐盟反傾銷、CR技術壁壘的經驗，另一方面也采取對策，防止西班牙“鞋火”蔓延，引來新一輪的反傾銷大火。為此，他們正在爭取溫州市政府的有關支持，籌備組織協會主要成員前往西班牙，面對面、冷靜理智、有理有利有節地開展支持聲援工作。

1.在溫州，這種大大小小的制鞋廠多如牛毛，共有四千多家。

2.中國東藝鞋業公司是中國皮鞋出口第一大戶，二千多名工人在寬敞、舒適、通風的車間里生產。

3.前不久，溫州康奈鞋業集團與全球性鞋類認證機構SATRA（沙雀）簽訂合作協議，從此躋身于鞋類國際貿易“游戲規則”制訂者的行列，從而找到破解國際貿易技術壁壘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