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工作關系,我又從一個城市匆匆趕到另一個城市。
奔波間,物變境遷,不免讓人有些感觸。青春在城市樓群間穿梭的日子悄然離我而去。我常常想起流逝的過去和過去的朋友,想著想著,點點滴滴,溶著漂泊的情緒在沉夜中彌漫,繼而獨自感傷。
我想起第一次喝酒,第一次促膝交談。你說:“一個‘緣’字最難注解,‘緣’是一個最具禪意的漢字,比方說你和我吧,中國有十二萬萬人和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國土,真可謂大干世界,蕓蕓眾生,你我一個居北一個在南,居然能在這個城市相遇相識相知,你說這是不是‘緣’?”當時,因為你年長我許多,閱歷自然比我豐富,我只能盲目地點著頭。直到時過境遷,在年齡、知識隨同光陰突進的過程中,我才偶爾想到,一個在粗獷豪放的北部,一個在柳煙花南的江南,地域差異如此明顯,風土人情截然不同,僅因為真誠,相互之間逐漸形成了一種親情愛情之外的友情,確實彌足珍貴。
我們在大學校園相識。那時你讀研,我卻剛入校。幾次偶然相遇后,我晨跑時便經常看到你在綠茵茵的草地上打拳,沐晨曦,浴風雨,從不間斷。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勇氣、威猛。也許,你也睥睨到了我的執著、頑強。因此我們走近并相識相知。
那時,我喜歡熱鬧,整天忙著搞社團、開詩會、編雜志?!耙磺信c文學沾邊的‘俗套’”——這是你當時對我那種狂熱的評價。由于狂熱,我竟然沒有把你的話當成忠告而警醒。我仍全身心投入,忙得一塌糊涂。我為沉浸在熱鬧的氛圍里而格外滿足。之后,也許是在太多的恭維中,我有了太多的自以為是。于是,一次你喊我去校外聚餐。三五人團坐,你沒有介紹我是你的朋友,只說:“這里你最小,權當小弟弟?!被米屛椅毙?。把酒臨風,談古論今,我慢慢發現自己原來很拙笨很膚淺。你有時調侃,有時幽默,有時對朋輩的高論報以贊許的笑。我開始意識到“熱鬧”好像與“浮躁”同義,難怪你曾對我說,熱鬧是暫時的,寧靜才能致遠。后來,我就主動參加你也參加的沙龍、講座,并且開始泡圖書館,擠出了曾讓我樂此不疲的熱鬧圈。兩年后,我的學業長進許多,居然有論文發表,還引起了評論。那時,我曾想,我總算懂得了一點什么是“寧靜致遠”。
你說:“我們不是候鳥,卻總是選擇季節離開?!?/p>
大學幾年,如白駒過隙,彈指即逝。關于日子的記憶,大多不很確切,但有一天,卻讓我至今難忘。那是離別校園的前一天,我才知道你就是那位令我欽佩的青年作家,“寧靜”原來是你的筆名。這一新發現使我汗顏了好一陣子。我痛惜錯過了好多相聚切磋的日子。我渴望別后重逢的日子,可那要等到什么時候又在什么地方呢?
離校那天你卻泰然處之,全然沒有同學們那種各奔東西的憂傷。你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聚聚散散是情理當中的事,只要緣份未了,見面總是會有時日的。
可是,一晃許多年過了,因為工作關系,我一直在南來北往地跑著,就是從來不曾遇見同樣因為工作關系也在東奔西走的你,這使我常常感到了一種失落。
我不知道,在已經走過的日子或即將走過的日子里,我有什么失落了或者有什么即將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