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青海省貴德縣數上公里的拉脊山下,每年4月份開始會突然出現許多帳篷,并漸漸形成一個至少有數千人聚集的臨時小鎮,里面吃喝玩樂應有盡有,到了7月份又會全部消失。
“是蟲草讓我們人家聚到廠這里,無淪是挖的還是買賣的都可以賺到一些錢。”來自湟中縣魯沙爾鎮的馬德錄,站在“小鎮”的一頂帳篷前對記者說。
冬天,一種黃顏包的柱狀小蟲在海拔3000至5000米的草地下面生活著,到了舂夏,小蟲死去,它的頭部會長出—根小枝條,伸出地面1厘米左右,像小草的模樣。它們被叫做“冬蟲夏草”,具有豐富的營養和藥用價值。
“目前,蟲草的價格最好的能達到!刀’元l公斤,比黃余還貴。”在青海省省會西寧市的一家蟲草店門門,—‘名當地居民說,“盡管產蟲草,我們本地人卻足吃不起的,它們大多數都被賣到北京,南力那些經濟發達地區去了。”
每年的4-6月,正是挖蟲草的黃金季節。
挖掘現場
6月的拉肯…峰上還鋪蓋著潔白的積雪,遠遠望去,白色的羊群和黑色的牦牛在遼闊的草原上游動。名貴的蟲草就生長在山坡中部的草地里。
在青藏高原周圍的中國西部地區高原卜,蟲草都有分布,尤以西藏和青海產量最多,質量最好。青海省農牧廳的—‘名官員說:“由于西藏路途太遠,交通不便,所以我們青海就成為了挖蟲草的‘重災區’。”
拉脊山一側的貴德縣尕讓鄉是青藏高原上一個重要的蟲草產區,年平均產量不低于400公斤,價值300萬元以上。用鄉里人的話說,“挖兩個月的蟲草是在找全家半年的生活費”,個別好一點的人家兩個月可以獲利上萬元,最少的也有幾百元,在貧困的西部地區這是一筆不容忽視的收入。
鄉黨委書記余承敏介紹說,全鄉有1.3力多人口,70%以上的人都參與挖蟲草,加上外來人,每年至少有1.5萬人參與挖蟲草.同時每年挖蟲草的收入占當地老百姓總收入的20%。
走在并不陡峭的拉脊山山坡卜,沿途不斷看見被老鼠掘洞和人挖蟲草形成的坑洞。由于海拔太高,人行不遠就氣喘吁吁,胸口發悶。雖已人夏,這里氣候依然寒冷。許多“全副武裝”的老百姓,穿著厚厚的衣服,戴著手套利帽子,臉上包著圍巾,只露出一雙睜大了的眼睛,或跪、或趴在傾斜的草地上仔細尋找,并不時用于里的撬棍翻開地表的草葉。
“沒有人知道蟲草會在哪里長出來,但是我們知道這一帶每年都會長,有點大海撈針的感覺。”—名年輕的女孩解開圍巾說。她的臉已經被凍得通紅,褲子—卜巾滿了泥上和碎草。和許多人一樣,這些天她每天早上七八點鐘隨身背著幾個面餅就卜山了,下午太陽當頂時下山,“因為人陽出來以后光線太強,很難分辨山蟲草
運氣好的人,每天可以挖到10幾條,一下山就可以在臨時集鎮上賣到數十元至百余元,收益非常直接。運氣差的幾天批不到一條也不足什么新鮮事。一名來自甘肅的中年婦女看著膝蓋處被磨破的褲腿說:“今天剃廠光頭,一條都沒有挖到,白辛苦了。”
青海省湟源縣的一名蟲草商販說:“頭小,尾大的蟲草可不是到處都可以找到的,更何況好蟲草應在其破土不久后采摘,早了看不見,晚了賣不了好價錢。”她還說:“剛成形的蟲草每公斤價值1萬多元,而如果等卜Eft-天長到6—7厘米以卜成熟了以后,每公斤就要2萬多元。”
盡管兩者差價如此之大,但卻沒有人在發現初蟲時會等它長大才采,“因為人太多了,競爭太強,你不采別人發現了也要采,而采了卻不管多少都是錢。”
一直到上世紀日。年代,采挖、購買蟲草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隨著近年來許多大城市掀起的“補腎熱”,蟲草的銷路年年看漲.“我們給全國人民補腎”,一名蟲草老板嘿嘿’笑,對記者說。
蟲革價格不斷飆升,挖的人越來越多,挖掘范圍越來越廣。現在每到4、5,6月,青海省山產蟲草的地方就形成了“全民總動員”。農民、小商販、小老板,大老板,組成了一條特別的“蟲草經濟線”。據青海省農牧廳有關官員估計,“青海省內的蟲草每年產值接近10億元”。
在一些鄉村、每到這個時候學校甚至會放一段間假,讓學生們去山上挖蟲草掙學費。個別學校規定,在蟲草挖掘季節結束后,每名學生要交回100到200條蟲草,用于學校建設。貴德縣尕讓鄉一名12歲的小學生用手背擦了擦被寒風吹出來的鼻涕說“每年靠挖蟲草交學費,很多同學都這樣。”
今午拉脊山周圍的蟲草產量比去年少,許多挖蟲草的人都認為“蟲草是很神秘的東西”,這與今年有閏月有關。而青海省有關官員認為:多年來單純為了謀求經濟收益,圳卜老百姓們只知道采挖,不注意保護和保養,是蟲草逐年減少的—重要原因;而日-蟲草的生長周期為3濫挖將加劇蟲草生存環境的惡化。
除了本地老百姓之外,每年4月前后,就會有來自附近四川,新疆、甘肅和寧夏等許多省區的人們拖兒帶女,千方百計進入青海加入到挖蟲草的行列。一年超過一年的人不斷在草原上踐踏、挖掘,對草原造成巨大的傷害。
“每年至少有10萬人在青海的草原上破壞性地采挖蟲草。”青海省農牧廳草原監理站站長韓凱說,“雖然3年前我們就對挖掘蟲草提出了相關禁令,一再動用各種力量制止.但還是無濟于事。”青海省玉樹州的一名農牧官員悲觀地說,“整個青海已經很難找到一處完好的草地
背海省玉樹和果洛藏族自治州是蟲草的盛產區,這早廣闊的草山上到處都是松散的泥土和往年挖掘蟲草,貝母以后所留下的洞穴,一些老鼠在洞口忽隱忽現。據說蟲草也是老鼠所喜歡的食物,被“滋陰壯陽”后的老鼠繁殖能力大大增強。
“多種因素使青晦已經面臨草場退化、黑土灘和沙漠面積不斷擴張的情況,這些問題將使以擊牧業為主的牧區發展人受影響。同時對國家要求保護三扛源地區的草原生態環境丁作也帶來了沉重的壓力。”韓凱說。
貴德縣一名官員說:“為了減少草場的環境危機,我們每年都要組織人員到草原上滅鼠、置鐵欄、植樹等工作,但工作的成績總是趕不上本地牧民與外來者破壞植被、踐踏草場和堆積廢物的損失大。”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反對在草原卜采挖蟲草等藥材,他們的觀點是“不能一味強調環保,而忽視了老百姓生活的需要”。韓凱也表示:“草原應該合理地利用和開發。” “我們不能絕對禁止人們挖蟲草,除了它是當地老百姓的重要經濟來源之外,還要看到蟲草是一種年年再生資源。”青海省貴德縣尕止鄉黨委書記余承敏說,“意思就是說蟲草今年挖了明年同樣有,而不挖也就白白浪費了。”
關于草原損害的原因,余承敏認為,日前過度放牧和老鼠帶來的危害遠遠人于挖蟲草,而蟲草給人們帶來的經濟收入卻很高。“許多人不了解西部的情況,這里的農牧民家庭一年辛苦到頭收入最多不過3000元左右,而每年挖兩個月蟲草卻可以掙到2000元,生活開支,孩子的學費都要從中獲取,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青海省的一名環保人士說:“草原沙漠化的情況有些復雜,如何在生活富裕與保護環境中尋找一個平衡點是最重要的,否則就會產生環保與生存的矛盾。成了一件外人熱心、牧民痛心的事情。”
相對于民間近乎狂熱的挖蟲草行為,當地政府卻很少介入。貴德縣的一名官員說:“其實足沒有辦法管,目前政府對于牧區草原的管理是將各個草山劃片,包干到各村各牧民家庭,由他們來對自己所分到的草山進行使用和維護。”
由于各村各戶的草原面積非常大,而挖蟲草的時間只有兩個月,所以當地人根本不可能自己挖,而不挖又白白浪費掉如此昂貴的藥材,所以每年從外面流人大量勞力專門挖蟲草也是“市場所需”。
“我們曾經3欠組織過政府人員上山,希望了解到蟲草的產量、生長范圍和采挖情況,以及對草原的影響等等,但是后來我們發現這開不容易。”貴德縣尕讓鄉黨委書記余承敏說,“我們走了一整天,連草原的邊沿都還沒有走到,最后還是騎上老鄉馬才出來,非常狼狽。”
由干政府而臨人手少,沒有經費等原田,只能放棄全面管理的想法,只好盡量宣傳一些破壞性小的采挖方法,例如要求老百姓把工具寬度限制在1厘米左右等。
青海省農牧廳的一名官員表示,日前青藏高原地區的產業結構單一,特別在藏區基本上就沒有工業和農業,所以挖掘蟲草就成了牧民的必修課。他還說:“其實蟲草的挖掘只是一部分,之后6月到9月的貝母挖掘、以及紅景天,發菜等藥材的挖掘,相較于挖掘蟲草對草原旺壞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百姓缺乏憂患意識是我們基層干部最擔心的,要知道草地一旦被破壞至少50年才能自然恢復。”余承敏說。
因為經濟利益的驅動,近年來在青梅和西藏兩省區,甚至各州各縣的交界地區還經常發生暴力沖突。2004年5月19日,青海省玉樹州雜多縣境內發生的因為蟲草引起的沖突中,就有2人被打死,30多人受傷。類似事件時有上演。
青晦省省長楊傳堂在了解詳細情況后,要求省農牧廳“盡快起蘋一份條例,加強對此類事件的管理和控制”。農牧廳一名官員說:“估計9月份可以完成討論稿的起草,2005年夏天可以實施。”
期待共贏
青海各地已采取了一些措施,出動公安、農牧和工商等眾多部門人員,采用設置關卡等辦法阻止外地人員進入采挖蟲草,但是最后發現力不從心,效果甚微。
一名官員說:“首先是地方太大,而我們人太少根本管不了:其次蟲草究竟該不該挖一直都有爭議;再就是政府能不能這樣去限制挖蟲草的行為有待商榷,因為很多牧民是在自己承包的草場里挖。”
而在許多地方,只要交納1 00元到3000元不等的“草皮費”給當地牧民,外來者就可以上山挖蟲草。有些地方是由村委會或鄉政府收費。
韓凱說:“政府不能以保護草原的名義禁止老百姓在自己草地里的活動。”他認為,現在政府必須依法行政。
青海省農牧廳有官員認為,如果能比照礦產資源的管理,盡快解決好蟲草歸國有的問題,下一步就可以嘗試采用公司責任承包、組織科學采挖和政府臨督管理等方法進行蟲草業的開發,這樣做既保護了當地老百姓和外來勞動力的利益,也使草原不會被隨意破壞,同時政府也可以從管理服務獲取一定的收益。
然而,收歸國有的辦法雖然簡單.但效果卻很難保證。即使政府認真管理,也存在成本過高的問題。到時候勢必形成“公地的悲劇’,人們會爭相擠占公共土地上的利益,直到資源枯竭。
西方自由市場經濟學者為此貢獻的經驗是,那些瀕臨滅絕的動植物品種都是公共資產,社會無法為人們提供不去捕殺“公共物種”的有效激勵。中國日前的草場承包制并不能保證牧民樹立長久持續經營草場的觀念,怎樣在有限的承包期內獲得更多的經濟收益才足牧民最關心的。
只有解決了原料藥的持續供應危機,才能保證中醫不至于在未來陷入有力無藥的困境,這遠非中醫藥界可以自行解決的問題。盡骨工農業過度開發使環境惡化的程度遠甚于藥材挖掘所造成的破壞,但我們開不能說開礦挖煤就是工業的原罪,屯田墾荒是農業的原罪,導欲望于規矩要比亂打板子有利于問題的解決。
工業化帶來生產方式的突變和人們白巾釋放出來的致富欲望,對傳統中國的影響波及備千方面,中醫藥概莫能外。社會需要搭建一個更合理的制度架構,導引人們的欲望,提高整體福利水平。“將草場私有化,是政府應該認真考慮的問題了。”有專家如是說。
與此同時,在中醫藥科研領域,為瀕危藥材尋找替代產品的研究一直在進行。1994年經過8年開發獲得成功的人工麝香被衛生部批準生產應用。目前人工合成虎骨已經成功并廣泛替代天然虎骨。—直有許多人希望能夠人工培育蟲草。中國、日本和新加坡等許多科學家為此進行了認真研究,但10多年來成效一直不顯著。
青晦省農牧廳的專家說:“蟲草這種野少菌類并不是任何地力都有,它需要特殊的地理條件、晦拔和氣候等等方能長成。如果現在誰說他研究發明廠與蟲草相近的藥物成分我可以相信,但是誰要說他能夠人工栽培蟲草,我表示懷疑。”
盡管最近有消息稱,已經有公司人工培植出蟲草菌孢,但掘中醫界專家的意見,其藥效尚不能令人滿意,完全取代野生蟲草還有待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