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劫殺人始末
事情發生的具體時間已沒有印象了,只記得是1995年10月下旬的某一天,就從那一天開始,我的雙手沾上了血腥。
1994年,我高中畢了業,進入湖南省×大就讀,學的是三年制的計算機專業,說的好聽是在讀書,但在第一個學年中,每天我就是睡懶覺、看小說、追女孩子,除了入學的第一個月圖新鮮聽了幾次課以外,幾乎沒再去過教室,這樣稀里胡(糊)涂的過了一年,惟一的收獲是談了幾個現在連名字也記不大清的女朋友,至于我學的專業,老實說,連計算機鍵盤都沒碰過。
第二個學年開學的時候,我揣著父母給的幾千塊學費,又到了長沙,但是我并不打算去學校,事實上,我早就不打算繼續就讀,一心想著闖蕩天下,于是,在父母以為我交了學費正在苦讀的時候,我卻在湖南×××專科學校附近租了個單間,住了下來。
在那段時間,我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發大財,綁架、搶劫、偷竊……總之,一切歪門邪道我都思量過,就是沒想過走正途,其實,自己有時候也覺得奇怪,我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從小受的是正面的教育,怎么自己會滿腦子邪念,并且似乎很久以來就理所當然地存在著。我想,之所以會這樣,很大程度應“歸功”于那些我酷愛的武俠小說和港臺的槍戰、動作影片,現在依舊佩服那些作家和導演們,能將諸如暴力、犯罪、黑道這些東西描繪得那么優美有吸引力,讓人不自禁地想去模仿而又能只感興奮刺激而不覺半分罪惡。
這樣子琢磨了個把月,還真讓我想出了一條發財之路,現在想來,稱為死亡之路也許更恰當些。那時候,還沒有網吧這種場所,盛行的是擺滿游戲機、麻將機、跑馬機之類的電子游戲廳,那也是我時常出進的地方,在玩游戲的間隙中,我偶爾會與那些老板們閑扯,無意中了解到,游戲機的主板是非常值錢的,一塊主板的價格從2000—5000不等,我一下子就留上了心,想想看,一個游戲室通常至少有十臺以上的機子,十來塊游戲機主板就算再賤賣也能賣個萬兒八千的,于是,打定了主意,就以游戲機主板為目標,干上幾票。
確定了作案的方向以后,我開始尋找具體的下手對象,發(花)了幾天時間把湖大、師大附近的游戲廳看了個遍,得出個結論,花點力氣能破門或破窗而進的游戲室里絕對有人守著睡在里面,而那極少的一兩家晚上沒有人睡在里面的游戲室絕對是銅墻鐵壁。不過,這對于我來說是早就有所預見的,而且,我對那些梁上君子們溜門破鎖的技術活兒本就不擅長。我的計劃很簡單,找個僻靜點的游戲室,晚上只有一個女孩睡在里面守店,而且,這個女孩最好是年少而瘦弱的,年少是為了便于欺騙,因為我打算先花幾天時間獲得信任;而瘦弱是為了便于下手,因為我的計劃是要將她殺死的。
可能有人認為要下決心殺一個人是很難的事情,但事實上,我幾乎沒去考慮,將這個與我無怨無恨的人殺死,僅僅只是我計劃中的一個環節而已,我自始自(至)終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將生命看的很輕賤,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的。
不知道應該算運氣很好還是極糟,總之,我在湖南師大往新民路口的方向,找到了這么一家很符合我心理標準的游戲室,如果非要找點不足出來,那就是那女孩不如我希望中的瘦弱,她個子高挑,應該有1.62以上,身材勻稱,一頭披肩長發,至于臉,這么多年,已經很模糊了,應該是很平常吧。
我所打算采用的殺人手法,源自于我所看過的一篇小說,題目似乎叫做《換人殺妻》,講的是兩個憎惡妻子的男人,通過協議共謀殺死對方妻子的故事,他們使用的殺人方法稱之為“倒背包”,既(即)從背后用繩勒住對象的脖子,而后轉身將其背在背上,再不停地踱步,直到對象死亡,我覺得這種手法干靜(凈)俐(利)落,而且不見血腥,一直很是佩服,因此,這次一起殺人的念頭,立時想起了它,并毫不猶豫決定模仿采用。
從事發的前五六天開始,我每天晚上八點左右都會跑到那間游戲室去,偶爾玩玩游戲,主要的精神花在與那女孩閑聊及觀察游戲室人員出入的情況中,現在依稀記得,那女孩是望城的,似乎姓楊。她對我應該很有好感,我們聊得很投機(當然,我是表面上的),記得每次買幣,她常會多給我幾塊,了解了情況并且成功獲取了她的信任,接著,就該下手了。
九五年的冬天很冷,那天應該也是,晚七點左右,我開始整理用于作案的物品,用于捆綁及封嘴的寬膠帶,割斷膠帶的小刀,用來裝游戲機主板的大塑料袋,我將這些都塞入了我時常背負的一個單肩黑色帆布書包里,而后將自己最喜歡的一條黑底白紋的長絲巾系在頸間,九五年的時候,不論男女,系一根絲巾是很時尚的裝扮,我也一直緊跟流行,但這次,我并不是用它來裝飾自己,而是將它做為殺人工具。我認為,絲巾可比繩子強多了,長度適宜,經過多次演練,我認為一米左右是最合適的;而且,要背負一個人的重量,用繩子的話勢必會勒痛自己的雙手,而絲巾柔軟的質地,能將手的痛疼減到最輕;最妙的是,如果讓人瞥見你掏出根大麻繩,不起疑心才怪,而從頸上取下絲巾,卻是件自然不過的事情。
戴上手套,這雙黑色皮質手套并非我刻意為作案而準備的,我不認為在現場留下指紋會給我帶來麻煩,這只是我每年天寒時固有的一個習慣。大概晚八點左右,我背上裝著工具物品的書包向目的地走去。
與往常幾天一樣,我玩著游戲,間隙中和那楊姓女孩閑扯上幾句,直到晚上十一點左右,這時候整間游戲室只剩下我和她。當時我坐在進門右邊的第五或第六臺游戲機旁,那女孩可能是見一天的工作行將結束,打算放松一下,于是,她拿上幾塊游戲銅幣,在我的左手邊坐下,與我一起玩同一部游戲機。我那一刻的想法是:時機已到,該下手了。而她,當時應該是開心喜悅著的吧。
這樣子玩了幾分鐘,我刻意裝作不小心,使游戲中的人物死掉,而后假裝有點惱怒地拍著游戲機的按鍵,順勢站了起來,繞到仍將注意力集中在游戲上的女孩身后,沒有猶豫,迅速解下絲巾,雙手一繞,將絲巾纏在她的頸上……
確定她死亡后,我將絲巾除下,依舊圍在我的頸上。休息了幾分鐘,我開始搜索店內用于收銀的一張書桌,書桌有兩個抽屜,其中一張裝著一些可能是店主用來修理維護游戲機的工具,我從其中取出一把“一”字起,放在桌上,打算稍后用它來打開游戲機的后面板,以便取游戲機主板。另一張抽屜裝滿了游戲機硬幣及約近百元的零錢,我將所有的錢悉數裝入口袋。
據我幾天內的觀察,游戲室的隔壁店內晚上都有人居住,為了不驚動他人,我決定呆到凌晨兩三點人睡的(得)最熟的時候再動手起游戲機主板,于是,我將大部分的機子都關掉,僅剩下兩臺我最愛玩的游戲機,從抽屜內掏了一大把銅幣,我開始玩起游戲來。事實上,當時我的心情的確有些激動和興奮,但這點心神上的變動卻并非因為我剛殺了個人,那時我酷愛玩電游,但玩電游是很花錢的,并不富裕的我平常玩得是很有節制的,這下子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實在是很興奮,在這個過程中,我聽見那女孩的喉間發出“咕咕”的聲音,翻看了一下,便不再管她。
這樣玩了幾個鐘頭,很快就到了兩點多鐘,我戀戀不舍地殺掉兩臺機子,知道下手的時間到了。將所有的游戲機都來了個180度的轉身,使之背朝外,至于那幾臺麻將機、老虎機之類的,我懶得去動,因為我知道,那些主板是不值錢的。用起子依次將游戲機的后面板打開,將游戲機主板取出整齊地疊放在我帶來的塑料袋中,大概凌晨三點左右,我完成了這一切,背著書包,提著裝著約莫七八塊主板的塑料袋,帶上門,離開了現場。
出了門,往新民路口方向走,在新民路口的街道邊,我停了下來,將絲巾、小刀、膠帶都拿出來,揉成一團,塞在擺放在路邊一塊爛預制板的破洞中,而后打了一部的士,坐到中南工大下了車,然后步行到所租的房內,蒙上被子開始睡覺。
一覺睡到第二天晚上八點左右,我將房內的被子及生活用品悉數丟棄在屋后的一個大垃圾堆里,背著書包,提著游戲機主板坐車到了火車站,而后乘坐當晚十一點半的長沙開往邵陽的火車,徑直到了邵陽市。早晨八點多到的邵陽,在邵陽市內的一條小街道中(具體地點已很模糊),我與一位開著電游修理店的中年男子達成了交易,七八塊游戲機主板以5900元的低價賣給了他。
而后,我攜款回到了家鄉邵東,在旅社里住了個把月,沒有回家,而是呼朋喚友,將這些錢揮霍一盡,直到身無分文以后,才回到了家中,繼續做家里的敗家子,直到第二次案發。
(補述:由于案發至今已有近七年之久,當時很多細節已是模糊不清了,諸如尸體的擺放朝向,游戲機主板的確切數目,是否在作案過程中取下手套留下指紋,作案時直接獲得的現金數量,作案工具的購買地、銷贓的對象。這些,確實已經不復記憶。)
張××
2003年12月17日
2003·8·24搶劫殺人始末
那天天氣很炎熱,我的裝扮和湖大校區內那些怕熱的學生們沒多大的區別,藍色休閑短褲,米灰色的短袖T恤,斜背著一個黑色單肩書包,與我的兩位同伴相比,我的樣子可能更適合我們行將扮演的角色。
我的兩個同伴男的叫王×,新疆人,女的叫王××,是天津人,他們是一對戀人。我們三人能走在一起純粹是因為現在無處不在的網絡,王×和王××首先是在網上熱戀了近一年,后來相約見了面,他們不但沒有像通常網戀那樣“見光死”,反而相見恨晚相約一起走遍四方。直到2003年4月左右來到長沙,可能是經濟方面比較拮據吧,王×在長沙了難網上發布了一條信息,想征求一位有膽有識的同伴,和他共圖大事,一夜暴富。
我在網絡上看到了這條信息,于是回復了一條信息過去,約他見面,三人會了面以后,談的(得)很是投機,于是決定結作同伴,共同犯罪,一起賺錢。而這一天,也就是2003年8月24日,我們三人一起由湖南×××專科學校門前乘車趕往長沙上大垅,計劃在那里干上一票。
下手的對象是王××在網上找到的。對方在網上發表了一條消息,自稱是長沙市××中的教師,女性,征求一位單身女子與她合租位于上大垅三維公司內的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屋。我們的計劃很簡單,由王××冒稱湖大的研究生前往租房,而我與王×則是陪同她看房的研究生同學,進入房間后,確定房內確實只有這位張姓教師后,便執刀威逼住她,并將其捆綁起來,搜走財物,如果她有儲蓄卡,也要逼問出密碼,而后再將其殺死,走人。
2003年8月24日下午兩點左占,張××開門讓我們三人進了房間,她顯然剛剛才午休起來,穿著灰色絲質無袖睡衣,趿著拖鞋,她沒想到來人中有兩個男性,可能是對自己過于隨便的衣著很不好意思,因此,從我們進門后,便一直蜷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直抱著一個大大的抱枕。
經過大致的觀察,我認為靠里的那間臥室最適合下手,這間房也是她打算租出的一間,里面擺設簡單,靠門有一張大席夢思床。我與王××在這間房內商量了幾句,她也贊同我的觀點,認為應該將對方引至這間房來下手。于是,王××連找了幾個借口,希望將張××引進這間房來,但遺憾的是,張××似乎粘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就是不過來。
我不禁有點氣餒,于是問王××還動不動手,王××的回答是,“不動手不行啊,沒錢了。”稍后,又加了一句,“你不是害怕了吧,就你殺過人,你可不能害怕啊。”我一甩頭,說,“你說干那就干。”
我從書包內掏出預先準備好的水果刀,右手執刀,藏在身后,徑直走到坐在沙發邊張××的左側,伸左手猛扼住她的后頸,右手執刀對著她的臉,道,“不許叫,我們只要錢,別的什么也不要。”一邊說,一邊將她拽起來,拖到靠里的那間臥室,臉朝下,扼著她的后頸將她按在床上。
張××完全沒有反抗,她側著臉說了一句,“你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而后,任由王×從我背來的書包中掏出膠帶將手腳縛好,并用膠帶在她頭上纏了幾圈,封住了她的嘴,但封得并不嚴實,她仍能講出些模糊不清的話語。
王×和王××都戴上手套,到隔壁她的臥室中搜尋財物,我右手執刀,左手摟著張××的肩膀,與她并排坐在床邊,張××模糊不清地與我講著話,再三懇求我除去她嘴上的膠帶,并保證絕不會叫喊,我覺得有控制住她的把握,于是幫她松開了嘴上的膠帶。
可能是我的樣子并不可怕吧,松開嘴的張××直言她半點都不害怕,相反,她倒是為自己有這種通常只有小說、電視上才有的經歷感到很興奮,她嘰嘰咕咕地和我說過(個)不停,我也一直帶著笑和她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這時王×手執一張儲蓄卡走進來,要她說出密碼,她很爽快地說出了六個數字,我一聽,就問道,“這應該是你的生日吧?”她嘆了口氣,說,“還是說給你們聽吧。”接著,她又說了個數字,之前她所說的密碼改了一個數字,王×用紙筆記了下來。
據我的觀察,我認為張××可能只會將這件事當作一件奇遇,極有可能不會報警,因此,我覺得不殺她也行。于是我打算找王××商量商量,之所以找王××而不找王×,是因為我覺得王×雖然相貌粗豪兇狠,但骨子里卻很懦弱,而王××卻做事果斷,極有主見。我要王×看守著張××,到另一間房與王××商量,王××給了我非常肯定的答復,“那一定得殺啊,她認得我們的樣子。”我很爽快地答應了。
在那間臥室內環顧了一圈,我看上了橫拉在房中的一條用于掛衣物的藍皮電線,當著王××的面將它扯了下來,合成幾股一米多長,藏在腰后用衣服遮住。然后,我從隔壁房將張××扶到這間臥室,讓她坐在地上,又用膠帶將她的嘴封上,她的手是早已綁縛在身后的,我又要王×用膠帶將她的腳縛住,而后,我站在她身后,一邊從腰間取出電線執在兩手,一邊對她說,“別擔心,我們一到安全的地方就會打電話給你的朋友,讓他來放開你。”她無法說話,一個勁地點頭,我雙手一伸,將電線纏在她的頸上……
下了樓,在街道上走了十來分鐘,路經一家銀行,我要王×將儲蓄卡給我取款,他二人說取款機上有攝像頭,最好是晚上蒙面來取,我的回答是,“公安機關有的是我的照片,我不在乎再多上一張”。徑直在取款機上取出了一千元,仍余五十元未取出。
三人仔細清點了所獲財物,計得手機兩部,加所取一千元,共計獲現金一千一百五十余元,我僅拿了六百元現金,其余由他二人共得。
事發第二天,王××二人相攜離開長沙,我繼續潛藏在長沙河西校區內。2003年9月中旬,他二人被公安機關抓獲,9月24日,長沙市開福分局刑警隊根據他二人提供的有力線索,在湖南財經學院附近一間網吧蹲點守候,將我抓獲,至今。
張××
2003年12月18日
資料提供者:謝宗玉,公務員,現居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