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初冬,就像氣候冷暖無常,交通生產也是“坐立”不安,空難、海難、礦難接踵而至,不斷刺激人們脆弱的神經:
11月21日,包頭飛往上海的東方航空公司云南分公司Mu521O次小型客機剛剛升空即墜毀,機上乘客與機組全部人員以及地面2人共55人遇難;
11月20日,沙河市白塔鎮5家鐵礦發生重特大火災事故,65人遇難;
11月16日,大連港附近的“遼海”號客貨船失火,幸好船上340名乘客與工作人員全部得到營救;
11月11日,河南平頂山一煤礦發生瓦斯爆炸,33人遇難;
也許事故過于頻仍,也許罹難后的生命都變成冰冷的數字,或許還有更多原因,我們不得不承認,當災難的猙容尚未侵入你我親友的時候,人對生命并不那么敏感。狼能為自己同件的陣亡而仰天悲嚎,古人說兔死狐悲,那么人自當更應該物傷其類。然而,現實卻常常用經濟或其他力量迫使部分利益相關者冷血。
“11.21”空難剛發生,東航公司就忙不迭地宣稱,飛機提前起飛與空難無關,三名乘客持他人身份證登機與空難無關,廉價的日本液壓油未預熱更與空難無關,反正一句話,空難是因為飛機不好,不是管理的原因——而此時,黑匣子尚未開啟,他們憑什么矢口否認?即使黑匣子揭出真相,證明確實是不可控因素所致,與安檢漏洞無關也只是個僥幸。
就說十幾天前,兩名少年在昆明機場爬上飛機起落架,飛機起飛后,一人摔死,另一人在零下20攝氏度的萬米高空上度過驚魂一小時,聯想到兩年前的“5.7”空難,這都反映出機場安檢的巨大漏洞;還有其他許多的人為災難,都無可辯駁地表明,無論制度還是人事,無論制度設計還是制度操作,無論事故前還是事故后,社會上普遍存在對生命的不夠負責任。
早在幾千年前,佛陀、孔子、老子還有無數古圣先賢,告誡我們,要敬畏生命,還要敬畏生命之所出的大自然,正是在這種敬畏中,所有的生命才能獲得應有的關護。
然而,數百年來,當人們利用現代科技造福人類的時候,敬畏生命的倫理卻在同步消解——雖然不否認在有些地方依然生命力旺盛。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法國醫生史懷哲說:“受制于盲目利己主義的世界,就像一條漆黑的峽谷,光明僅僅停留在山峰上。”當前發生的諸多災難,表面看似乎一地散珠,相互間仿佛毫無關聯,而內在原因卻常常驚人地一致,對生命缺乏敬畏,正是社會“受制于盲目的利己主義”的產物。
當煤礦老板瘋狂挖開大地的時候,礦工的生命只是他每天必須支出的工資;當出租車公司的老板獲得許可證之后,利潤的目標將司機的應交份額逼簽成365天的合同,一天休假都不給……于是災難發生了。
有人總是將種種問題歸咎于轉型社會,轉型并不是一個責任垃圾桶,更不意味著一切惡果都可以擺脫道德的追問,無論政府還是社會,甚至個人都應該對天自問。
一些政府部門能否心平氣和地問問自己:行業的產業政策是否合理?如果不合理,為什么長期得不到糾正?
航空公司能否問問自己:為什么那么多怵目驚心的漏洞在出事前被忽視,是人事問題?還是制度問題?
無論是國有還是冒充國有的私有礦主是否也捫心自問。在計算礦山成本的時候,其中有沒有生命的份額?
千追百問不離本心,人之所以為人,就在于人能夠一定程度超越自己最近前的利益,關懷、悲憫同生而為人者的生命,甚至其他生命。
1979年度的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被稱為“貧民窟中的圣人”的特蕾莎修女,曾應邀參加一次世界性的反饑餓大會,在會場外,她發現一位餓得奄奄待斃的老人,特蕾莎立刻將老人帶回“愛心修女會”護理,不再去“反饑餓”,后來老人帶著滿足的微笑離世,特蕾莎認為同顧饑腸轆轆的人而空談反饑餓是荒謬的。二戰后,世界各地的猶太人每年都在特定的紀念日紀念罹難的同胞,在此過程中,他們會虔誠地念出每個死難者的名字。敬畏生命就是這么艱難而又簡單。
沒有什么失去此生命的失去給人留下更多的傷痛,也沒有什么敗壞比人心的墮落更敗壞。轉型時代是轉向尊重人權保障人權的時代,沒有健康倫理依托的人權尊重是不存在的,因此轉型時代也是一個形成健康倫理的過程,倫理無依的時代,往往也是倫理重建的時代,敬畏生命正是其核心精神。
雖然以概率論看,再健全的制度、再淳樸的人心也無法完全杜絕人為災難,但只要對生命有真誠的敬畏,就能最大程度地防微杜漸,而不是做事后諸葛亮。
災難從反面給我們啟示:惟有敬畏生命才有最大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