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痛惜無往昔——新去扎倉溫泉小記
貴德的扎倉溫泉,本地人要去就是洗澡。如今溫泉水引到縣郊,去的人就少了。但它畢竟是貴德的一大名勝,凡外地朋友來了必去走一走,你說你去不去?陪客人游老地方,是很累人的。我不想去溫泉。
我不想去溫泉,還有一個原因,認為那里沒“景觀”了。從前的扎倉溫泉原始古樸,溝里的泉水汩汩冒著,上空蒸氣彌漫,透過霧氣可以看見露天浸泡在水池里的男女老少。溝兩邊遍是石壘草苫的窩棚和帳蓬,泡澡間隙人們就在這些簡易住所門前喝茶,侃天閑諞。如今機井一打,現代化浴療院一修,地方地方占了,泉水泉水不冒了,窩棚和帳篷越來越少,光去洗洗澡有什么意思?早幾年我就呼吁過,浴療院應該少開,機井應該封堵幾口……好多老鄉與我同感。一位每年都要泡一泡溫泉的農民朋友,為扎不了帳蓬,很動氣地說,為啥不給我們留下一點“傳統”呢?
冬月,又有朋友來貴德玩,點名扎倉溫泉,我呢,因不大喜歡那個地方的緣故,就有意把行程安排在最后,這日行程緊緊湊湊,馬不停蹄,到扎倉已是太陽西斜。此時大伙滿面風塵,一下車就鉆進了浴池,待出來,竟個個精神得可以,一迭聲嚷著舒坦。隨后夸獎浴療院設施如何齊全,庭院如何漂亮,感嘆后羿射日造出這么個絕妙地方(傳說后羿射下九日,一日埋在此處,遂燒得地下水滾燙)。
我是兩年沒來扎倉了,這一來發現又有兩座浴療院建起,景區的道路也有改善。朋友們的贊賞里有的就屬于這些內容。見我對此有些愣怔,便調侃說我枉為貴德人。這情景使我很窘,這使我覺得來來還是應該的。朋友們發議論,說得最多的是泉水的防病治病價值,說這種浴療院式的開發很有前景,我聽了想著,是這樣嗎……
前幾天去扎倉,見到了兩年前那位農民朋友,他和老伴租浴療院一間屋于,已住了多時了。我問他為何不自己扎帳蓬?他說那麻煩死了,住這屋里洗澡,做飯,設備齊全多省事,多美。我提起他兩年前跺著腳罵的話采,他笑了,說自己看法變了,說如今農民收入增加了,住得起浴療院,他很開心。他還告訴我,眼下他們村里就有好幾個人住在這里。
我也洗了澡,很舒服。
我開始懷疑自己,懷疑自己原有的痛惜,懷疑自己對滄桑世事所持的陳腐和固執。世上萬事萬物都在變化著,這我還是懂得的,有了浴療院,人們對溫泉水的享受顯然是上了一個檔次。大家的滿意不應該就是目的嗎?再說,如今這現代化建筑,這新環境,和新環境中人的洗浴方式,不也是“景觀”嗎?因此我決心拋開自己對往昔的留戀?;丶液笪疫€給縣領導寫了信,建議綠化溫泉周邊,建議解決溫泉的飲水問題(溫泉水不宜飲用),把扎倉溫泉再發展發展。
然而,我還是常常會想起從前的扎倉溫泉,想起那一溝的陋室、一溝的炊煙,一溝的水霧,和一溝的人影。如果你深入進去,會有許多諢話笑談,會有許多軼聞趣事,會有許多各色人物……我好愚頑,還是會想,要說洗澡,縣郊不是有引用溫泉水的三星級賓館嗎?不是比去那山溝溝里強……
也許世上之事也可以不是大是大非,也可以不是全是全非。人類原本就是在左右搖擺地過日子,在得得失失中往前走著吧?
但愿扎倉溫泉會好下去。
最是心靈放飛處——九月九登南海殿小識
關于南海殿,我在一篇文章中已經有過敘寫,我說“貴德有海嗎?沒有。但這并不妨礙貴德人建起一座“南海的宮殿”,把菩薩供起來”。我說這是貴德人的想象力和創造。
我介紹了南海殿的榮辱歷程,介紹了它依山遞上的建筑形勢和精美工藝,我特別寫道:“沿石階上行,就到了山頂?!F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此時你俯瞰大地,腳下阡陌縱橫,農家四合院如一顆顆方型的大亭坐落在梨樹叢中。河東、河陰,河西三鄉廣大的區域,完全隱沒在綠色之中,只有那縣城的玉皇閣,清真寺、乜那塔以及少數現代化高樓露出一截屋頂。極目西天,那云蒸霧罩中隱隱約約的山口,就是黃河拉西瓦峽,你可以想象得到黃河水奔騰咆哮、一瀉而下的情景。放眼東方,東山像一架多彩的屏風,橫亙在藍天之下?!蔽乙恢币詾槟虾5畈桓卟坏?,距縣城不近不遠,實在是一個欣賞貴德美景,特別是三河楊柳風致的最佳視角。
“定位”是個很時髦的詞,這定位,那定位,頻頻使用,使用在各個方面。由此足見對此事物定位的重要。確實是,定了位能叫人有所適從,能叫人抓住要領,能引人入勝。竊以為,我上面的“視角論”,也是南海殿旅游的一個定位,不知父老鄉親們贊同不?
南海殿作為一個旅游景點,如果單去看它的寺廟建筑,它的確談不得飽人眼福,其原因是格局太小,不能給人太多物質以外的東西。把它作為一個觀景的視角,依我看是豐富了它,提升了它。前人曾以“南海溪聲”為它點睛(其實也是定位),恰當與否姑且不論,如今南海殿下沒有長流水了,便不可續用。
從這個“視角”出發,導游小姐就會說“登南海殿,看南海殿,更看貴德風光,保證你收獲多多,高興多多……”
農歷辛巳年九月九南海殿登高,使我覺得我以為的“視角”確實是對南海殿的一個支撐。
九月九登高,講究一個“早”字,但我們無疑都做了懶蟲,趕到時太陽已經老高,山上山下滿是人。我們沒能站到山頂欣賞晨光微開時的貴德大地,據說那是一濟墨綠色的、輕輕蕩漾的水面,并且因為樹木的稠稀而有深淺的層次感。待到霞光滿天,那水面就波光粼粼了……
我們去遲了,錯失田園晨色,但叫我們一下子置身熱氣騰騰的場面之中,突出地感受到了生活的輕松和歡樂。一群一群的人已經站在山巔指點眺望,一群一群的人還在往山上爬著。山巔的人嗅嘍嘍縱情呼喊,山下的人往上嗅嘍嘍應和。往后有人就唱起了流行歌曲,唱起了“少年”。再往后,人們開始席地而坐,咀嚼美食,猜拳行令……
九月九登高,有些地方有“放鹿馬” (撒印有鹿和馬的黃紙片),“跳冒火” (跳篝火)的習俗,這里沒有。但是,我想,不放鹿馬,其實和放了鹿馬一樣,因為放飛的是自己的心靈,把它交付給美麗的未來……
發現我耽于沉思,有伙伴捅我:“今兒個在這里啥都別想……”我一個愣怔,笑了。是啊!我環顧四周,看不到一張傷感的臉,看不到一幅因重重心事而勾頭托頦的苦惱相,有的只是滿臉燦爛的笑和開心的說話聲。此時的南海殿給予人的是高遠的天空和錦繡的大地。是此情境淘去人心中的蕪雜和煩惱,留下了幸福和憧憬。九月九是這樣,其它日子也是這樣。
農歷九月的貴德已經著了非常金黃的秋裝,有些樹木的葉已經落了。地里很少有什么莊稼長著,被犁過的地塊泛著白光。從山上望去,田園是比春夏疏朗和開闊多了。由此我想道,南海殿四時給人們展示四時的景色呢……
南海殿真是一個美妙的視角,我們給它定位,要不要有個“標識”呢?類似于“南海溪聲”。“南海攬勝”怎么樣?太平庸了,太濫了?!把鄹D虾!?“南海遠目”?嗯,不行不行,好像都不行……我企盼有人以我的視角賦詩一首,也許會蹦出個好名。
都是為了咱南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