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一個人在屋里,收音機和電視機的聲音都調得老大,也許是他太寂寞了。他那屋里一放歌,我這屋聽得真切,就順著那歌的聲調哼了起來:“岳父最近比較煩晚年的生活難上難喪偶尋老伴誰伴他走向生命的驛站岳父最近比較煩比較煩比較煩......”
“別唱了,鬧心。”妻子不讓我唱了,我心里也覺得有些不得勁。岳父沒了老伴,日子總是過得不那么歡快。
我是在結婚兩年后,才第一次聽到岳父的笑聲
十年前,經人介紹,我認識了現在的愛人小張,小張人不錯,性格隨和,通情達理。按著傳統的方式要看看家如何。我家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張去一趟不容易,而她的家近在咫尺。
進屋后,見沙發上坐一老頭,小張說:“這是我爸爸。”我與老頭寒暄了一句,心想,他就是我未來的岳父,這岳父怎么一點兒熱乎勁兒都沒有呢?
小張告訴我:“媽媽前年得了心臟病與世長辭了,媽媽走后,爸爸很悲傷,雖沒見他流過淚,但我知道他心中極度痛苦。這一段爸爸脾氣很大,有些煩躁不安的樣子,看什么都不順眼。”
“老人的日子很難,不如給你爸找個老伴,也許他的情形能好些,你看過趙本山的小品《老有少心》里的徐老蔫吧,年輕人要理解老年人。”
“媽死的日子短,爸不想找那么早,怕鄰居說三道四。”
我和小張結婚兩年了,三個人一起過,可岳父的臉上始終漂浮著一層云,一層很厚的愁云。應該給岳父找個老伴,可我怎么知道誰是孤寡老人呢?
一天,鄰樓的老李太太登門來了,一進岳父的屋門就關上了,他們說什么我和妻子也聽不到,好像什么高興的事,那屋傳來了岳父的笑聲,這可是我頭一次聽到岳父在笑,什么事值得他那么高興呢?
成家又傾家,岳父再一次與孤獨相對
幾天后,老李太太又登門了,這次她身后還跟著一個胖墩墩的老太太,岳父又是倒水又是遞瓜籽,很樂和,原來是給岳父介紹一老伴來。岳父讓我們叫她肖姨。叫什么都行,只要岳父高興就行。岳父和肖姨結了婚,肖姨一定要分開單獨過,我和妻也同意了。
兩人剛開始還很好,有說有笑,出雙入對,時間久了,難免盤子碰碗,總是吵過又好,岳父對她很能忍讓。
沒想到兩人才過了一年多,肖姨就突發腦血栓,說不出來話了。肖姨病得很重,醫生讓趕快安排后事吧,岳父聞言,嘴上起了好幾個大泡。
大概是自知難逃死神的魔掌,肖姨一見著她女兒就拉著她女兒的手一陣哇哇大叫,然后偷著把鑰匙塞進了她女兒的手里。
我和岳父住在一個單元里,他和肖姨住陽面,我們住陰面。那天的敲門聲又響又急,妻子剛拉開門,肖姨的女兒就闖了進來,二話沒說,打開岳父家的門,又很快關上,然后就是一陣翻箱倒柜聲。過了一會兒,捆好了兩大包東西,很艱難地要往外拖,妻子見狀趕緊上前幫忙,并眼看著她帶倆大包打著車揚長而去。
肖姨走了,岳父回到家才看到四壁空空。那不肖的子女,不但拿走了岳父所有的被褥,還拿走了岳父床下的近千元錢。
真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岳父這一回該后悔,不再找老伴了吧?只是岳父又成了孤獨的老人,也沒了笑意,又開始坐在他那古舊的沙發上呆呆地望著窗外出神。
有家卻不像家,盛怒之下,岳父趕走了老瘦太太
不久,有好心人出面說和,岳父又與家住郊區的一個老太太“對上了象”。不記得她叫什么,就叫她老瘦太太吧。老瘦太太跟我們面上都能過得去,可在岳父面前卻是分毛必爭,毫不客氣。每次岳父領來工資都得交由她來保管,錢袋里只要少交個幾毛錢,她都跟岳父大吵。
“你給我口袋里留兩個錢,萬一外出有什么事呢?”岳父低聲求她。
“哎呀,用錢的時候你再找我唄,你手里留錢干什么?”
老瘦太太把錢太緊,以至于岳父夏天想喝瓶汽水也得找她“批準”。而她手里有了錢又都美在了自己身上。岳父被欺壓成了窮光蛋,覺得她心里太黑,著實厭惡起她來,有一天又見她撲上來掏錢,就說,“今天你可以走了,我和你沒一點感情,你只認錢。”盛怒之下,老瘦太太就這么被嚇走了。
岳父的日子過得比較煩,我知道他又在想老伴了
連著遭受婚姻的陣陣打擊,岳父這一次徹底失去了信心,發誓再也不找了,他真的有點談“伴”色變。
只是他有事沒事總在屋里,然后把收音機電視機的聲調得老大,一遍又一遍地放李宗盛的那首歌《最近比較煩》。
我和妻子商量,妻子說,這回得把眼睛睜大點,一定給爸找個好老伴。我撒下了全部人馬為岳父覓知音。找了好多日子,不是年齡偏大,就是面目可憎,要不就是本人與岳父很般配,卻被子女擋駕。
一日,同學聚會,我的班主任老師也趕來,大家歡樂的樣子,仿佛又回到了學生時代。言談中,我聽說老師的老伴前年去世了,而她與岳父又年齡相當,就勇敢地提了出來,不過我可沒敢說是我岳父。
那天我把岳父和老師都約在中山公園見面,走了大半天,岳父感覺不錯。第二天,老師給我打來電話,第一句就是“你這鬼東西呀!”
現在岳父和老師結婚了,兩人相敬如賓,岳父又像孩子一樣樂得很天真,樂得很可愛。我想起了“有情人終成眷屬”那句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