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電影院

導演是騙子，演員是瘋子，觀眾是傻子之類的話。也就是說，但凡電影都有點自欺欺人的傾向，我們呢，誰又對自己沒有做過欺瞞的事情。把怯弱看成善良、將妥協視作順應、空虛也就成了隨性，愛即為恨了。也就是說，我們和電影不謀而合，并將和平共處下去。

想到去看[警察有約]這部影片，當然不是沖著它的賀歲片的名頭。全在于它是金雞獎最佳影片的備選之一，別人對金雞獎怎么看，我不知道，我是很留意它的。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夏雨，自[陽光燦爛的日子]之后，我再也沒有看到他有過那么生猛而誘人的表演。我想馬小軍，能喚起很多男性對青春的追憶。于是不自覺地對他滿懷期望，雖然他在后來的影視劇表演中，光彩盡失。但馬小軍實在是有著以一擋十的魅力，一看見夏雨在公眾場合憨憨的笑容，心里一下子就陽光起來。這次，他拿了金雞獎影帝，我甚至比他本人還要高興。其實對導演徐耿，不知不覺中也看過不少他的影視劇，王志文一遇到他，常常是要書卷氣十足的。當然徐耿最好的作品，還是根據曹文軒的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草房子]。油麻地小學里，孩子們也開始學習哀愁，不應該是學習，而是哀愁找到了他們，成人世界的破損已進入他們的視野。全片舒展、明亮，予人心的熨貼非常舒服。我所喜歡的我國兒童影片不多。[小兵張嘎]、[紅孩子]、[十天]、[我的九月]、[三毛從軍記]都相當不錯。最喜歡的是劉苗苗的[雜嘴子]，其次，就是這部[草房子]。

拉拉雜雜的寫了這么多，還是說說看[警察有約]的事情吧。頭天去影院時，沒有夜場，全安排在下午，這個影院最清閑的時段。第二天中午，匆匆吃過中飯，便坐在影院的小廳里。那里暖氣很足，我剛脫下羽絨服，就有位年輕的導票員過來問我是否是一個人，我說是的。他又讓我確定一下要看的是這部[警察有約]的電影嗎？對呀。很長時間內，影院里只有我一個人，影片還差40分鐘結束時，來了位年輕的女導票員坐在了我的前排，我跟朋友說起這件事時，他們說這女孩是來監視我的，怕我搞破壞，實際上她是為我開影廳側門的。我從前也有這樣的觀影經歷，那是在一個可容納千人的影院里，就我和我的朋友兩個人坐在里面。這一下，把影院經理都驚動了，他苦心婆心地勸我們換下一個場次。我那位朋友本來心情就不好，純為散心而和我呆在影院里，他犯起了倔，死活要看這一場。沒轍，這電影還是讓我們看了。這片子很多東西都忘了，只記得是從臺灣跑到咱們這兒來的一位叫謝雨辰的人導演的電影[望春風]，由當時的體操王子童非主演。這種事情不多，并全部發生在國產電影的身上。

曾迷過法國攝影師布列松的一些攝影作品，他是以善于捕捉生活細節而讓人心里又甜又酸的。有一個作品給我印象很深，在一個露天舞臺上，一個中年人站在中央，不知是在唱歌，還是說笑話，很投入的。觀眾席上擺著一些空蕩蕩的，極簡陋的折椅。只有一個小男孩坐在那兒，從他敦實的背影上來看，他應該也很專注。雖然看上去，有些凄涼。但我覺得藝術這個東西，實在是太需要掌聲和側目了，它是最耐不住寂寞。按羅大佑的話說，這一老一小，是在互相取暖。這樣一想，藝術之于人生，不僅是對精神世界，所作的源源不斷的補給。它在某種程度上可能還是我們精神生活的全部。

夏雨、梁靜、丁嘉莉、袁泉、馬曉晴、韓月喬、楊若兮、阮丹寧、沈丹萍、袁苑、伍宇娟、曹翠芬、劇雪、李湘、劉金山、岳秀清、許亞軍、雪村、王濤、楊立新、韓童生、李明啟、謝雨欣。他們滿臉笑意地在銀幕上簡單而安靜地生活著，而我在這個營利性的影廳里望著他們。影像相較舞臺的好處在于，在這一刻，我們在絕對人為的悲喜里，只要你能沉入進去，你就感受不到絲毫尷尬。影像是定型的，它每一格菲林的跳動，都有著歷久如新的動人韻律。這自說自話，不管不顧的影像，將無視我們的存在，這樣一來，我們就都不孤獨了。不管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都一樣。

早就聽人說過，導演是騙子，演員是瘋子，觀眾是傻子之類的話。也就是說，但凡電影都有點自欺欺人的傾向，我們呢，誰又對自己沒有做過欺瞞的事情。把怯弱看成善良、將妥協視作順應、空虛也就成了隨性，愛即為恨了。也就是說，我們和電影不謀而合，并將和平共處下去。當然還有一些電影，是喜歡揭我們的傷疤，它讓我們內心深處的鬼魅不得安寧，這是另外一個話題了。

好了，還是說說[警察有約]這部電影吧。徐耿拍過喜劇、也導過警察戲。這種戲對他來說，還是能伸手就來的。徐耿最擅長的兒童電影，在這里，無疑充當著最誘人的光彩。[警察有約]的故事框架和人物塑造，都像極了一部兒童電影。假如把派出所換作一所允許早戀的學校，這故事照樣講得下去。夏雨飾演的趙六安，是位孩子氣十足的片警。家里的五個姐姐管著他、寵著他，單位里，女所長也愛護著他。按片中的臺詞，他應該是有些脂粉氣的。但我看不出來，這種人就是在蜜罐里長大，人倒真單純了，誰和他在一起，都愿意和他親近。那個走失的小孩豆豆，一看見他，就決定信任他。而派出所里的其他民警又哄又詐的，全都無濟于事。片子很簡單，就像90年代初的電影，很干凈，說老實話，也沒太大意思。作為賀歲片，還不夠喜慶。還有，夏雨的表演并無太大的亮點，他是在作本色演出，也許是因為年輕吧，他的本色還不夠抓人。不像阿爾·帕西諾的千篇一律回回都能讓你的血液流速加快。

說白了，這無非是部電影，你想看就去看吧。我想，這片還是會有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