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維果·莫坦森在等我,沿著一條高速公路下去,到達躺在平靜海灣里的托偏尬山谷。我想他是想沿著這里的海岸線散步,看日落和余輝,看海豚沖浪,然后聊天,或者再喝兩杯。他赤腳走在瀝青路上,穿著絨布褲子。他頭發蓬松,一副惺忪未醒的慵懶,他那讓人惱火的頑固酒窩,還有剛剛剃了毛的大下巴,他吻我的臉說HELLO,我們的訪問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開始了。
“我帶給了你些東西”,他說,坐在海灘上,眺望大海。
他打開一個放在腿上的大紙盒,這里有一打照片,古巴薩泰里阿教開創者的一張自畫像,還有一本他以前女友的寫生,還有許多出版過的他自己的畫、詩和照片集。接著,他拿出一張DVD,是1928版的默片[圣女貞德受難記],他說這片子最初的底片已經在大火中毀掉了,它的攝制者直到死,都以為自己的名作已經被永遠湮滅了,但是一個完整的版本在挪威文化中心的地下儲藏室里找到了,80年代早期被修復出版了。
“這也是你出版的?”我問。
“不”他說,“你應該看看它。”
這個裸著腳的男人跟我談了很多薩泰里阿教和挪威文化中心,遠遠超出了人們想像中的好萊塢明星該談的話題。
在海灘時,有個男孩跟著我們,咬著拇指,他明顯想去靠近這位從[指環王]里走出來英雄,當莫坦森轉頭向他微笑時,這小孩迅疾跑開了。這不是經常發生,當莫坦森在[超完美謀殺案]里扮演格溫妮絲·帕特洛的情人,或在[魔鬼女大兵]里演一個遭人討厭的軍官,直到[指環王]2001年上映,人們在街上遇到他的時候才開始停住步子。
[指環王]第一集賺了8億6千萬,第二集賺了9億1千萬,第三集可能是三集中最賺錢的,莫坦森對此有信心。
要知道,走到今天,伴隨著他的幾乎是一段沒有什么起色的爛片生涯,從演一個好脾氣的吃人魔起,那是1990年的[德克薩斯鋸條惡魔],其實他真正出演電影是在1985年彼得·威爾的[目擊者]中,接著他在伍迪·艾倫的[開羅紫玫瑰]里演了一段戲,但被剪掉了。在1998年,和安德魯·麥卡錫還有莫利·林沃德演了一部失敗透頂的電影[新馬],這一年,他的兒子出生了。1990年,他還演了[年輕槍手](被評論家說成是“雙管槍廣告”),還有[德](如果這片子有最好的地方就在于它在80分鐘之內就結束了)。
“我認真考慮過這些,沒有一部電影我會把它從舊賬中清除,糟糕的經歷,讓我學到了一些東西,或者一些值得記念的教育,”快樂和滿足對莫坦森來說,不是有個什么讓他拼追的追逐。內心的安寧也不取決于外界事情,是看我們怎么看待它們,他解釋道。
“追逐對人來說不好,”他說,“這些很少能用誠實和守法途徑來得到,追求真實的人很少,大多數人不是求名聲就是求地位。”
“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他突然停住。
1991年,西恩·潘邀莫坦森在[兄弟情仇]中演一名痛苦的反越戰分子,丹尼斯·霍伯在戲中與他認識(“我是一個最后被他干掉的酒吧老板”,霍伯解釋道),說這是莫坦森過去演的角色中最好的一個,“西恩不是個好演員,他是個偉大的混蛋演員。”霍伯說,“我不是西恩·潘電影的熱愛者,但在這部地獄般的電影,莫坦森真的演的很好。”
接著是[情梟的黎明],他演一個畏縮的告密者,然后在這個沒什么男子氣慨的時期,他還演了[沸點]。
大約40歲時,他演了兩部愛情電影,[超完美謀殺案]里,他是個藝術青年,帕特洛的貴族男朋友,時髦的油脂發型還有頹廢腐朽的氣質,你幾乎可以直接從銀幕中聞到那味道。如果你是一個女人,你應該記得,他們在閣樓上做愛的動人細節,他滑動手指從背后撫摸著她的臉。還有那電影中的油畫是莫坦森自己畫的。[月球漫步]里,黛安·蓮恩不得不在她做電視修理工的丈夫和莫坦森演的嬉皮士男友中做出選擇,他給她性高潮,帶她認識名人,去搖滾音樂節。
“他是個神秘的男人,確實,第一流的。”蓮恩補充,“他奇異的沒有我們身上都有的那種自我中心意識,所以我推測,好萊塢傷害不了他,神秘感簡直就是公眾人物的鎮定劑。”
“他保持著他自己的清醒狀態,有人真的不習慣或不喜歡這樣。而我愛這一點,他可以在某個下午顯得無比快活,只要他想,但很快,他又回復他的冷靜狀態。”
1999年,彼得·杰克遜一直為找不著合適的“岡多國王”而頭疼,開始他打算讓26歲的斯圖爾特·湯森來演,但發現他太年輕了。當他打電話給莫坦森時,莫坦森竟然壓根不知道《指環王》這本書,不過他的小兒子告訴他,這是一本偉大的小說。第二天,維果就決定去新西蘭。
伊利亞·伍德說莫坦森是他接觸過的最奇怪和具有魅力的人,他聰明而瘋狂,比如當他的牙在拍戲時掉了,他問我是否可以將它用強力膠粘回去,他的車子在路上撞死了一只兔子,他說要把它帶回家去燒烤,還有一段時間他一直穿著戲服睡覺。
“是的,他很神經,”伍德說,“但是好的那種。”
“生命很短”,莫坦森說,“所有的一切都有著很大的風險,我是幸運的,如果沒有演[指環王],或者這電影不好,誰知道會發生什么呢?”
回憶童年,令他精力十足,他父母在1957年10月相識,父親是說挪威話的丹麥人,母親是說丹麥話的英國人。維果在1958年10月出生,他父親多變的工作讓這個家庭,包括維果在內的兩個小兄弟,從丹麥到阿根廷又到委內瑞拉,那時維果11歲,父母的婚姻結束了,三個男孩和母親在紐約的郊區定居。
“在我比較小的時候我沒有朋友,現在我不再有那種孤獨感了。”他說,“但那時我學會了怎么依賴我的想像力和自己玩。”
“童年體驗在我身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記”,他說,他記得很小時有一次陶醉在森林里:“我睡在一顆樹下,感到安祥極了,但是一只狗開始朝我跑來,我的父母找到我了。”
“你總是如此避世嗎?”
天啊,他甚至連手機都沒有。為了證實自己的記憶他開始給他母親打電話。
“嗨,我是維果,對不起這電話打得太晚了,”他說,“啊?什么,你正在看片子,真搞笑,是錄影帶嗎?(她母親正在看[雙塔])你還記得我童年的出走事件嗎?還是那只狗在森林里找到了我,那一年我多大?大約一歲半?好吧,無論如何,狗跑來找著了我,我在一顆樹下,對嗎?我當時很高興,還是正在睡覺?”
一臉錯愕的表情。
“我坐在那兒哭?我想我應該在睡覺,你肯定?”
我們一同前往維果的住所,他住在一間不太能形容出風格的房子里,屋內堆滿了藝術品,畫、照片、剪報——一個能激發人創作靈感的環境。
“洛杉磯總是被評論為一個文化膚淺的城市,這里存在誤解,人們不太了解這個城市。它從50年代開始就非常壓抑。這里有一些很有意思的藝術,都不能浮出水面。”
他放自己做的實驗音樂,四周立刻充滿了黑暗、陰森和神經質氣氛,我們吸著美國雪茄,在這不祥的丹麥曲子作背景之下,他背誦了一首詩,內容是關于勇士必須離開家去復仇,我們的情緒被調動起來,他說自己是如此的有創造欲望,以至于不能專心只做一名演員。
“人都是造物主”,他說,“人們總是問我,‘為什么你不聚積精力在一件事上?’,我說‘為什么?為什么要在一件事上?為什么我不能做更多?這是誰定的法則?’”
丹尼斯·霍伯也有同樣的困惑,“為什么每個人都有一種成見,一個演員就只能做演員?”他在前幾天的電話里問我,我只是一個農場出生的小子,但是我總是想詩,藝術和表演……沒有嚴格限制去選擇哪一樣。創作就是創作,而且當你是一個演員你有時間去做其它事,在你坐著等著你的下一個角色時。”
“如果他被關在一個沒有筆,沒有玩具,沒有書的地方”,霍伯說,“那他一定會做出一件瘋狂的事情來。”
莫坦森將出演的新片[大漠雄風]由真人真事改編,講一個美國西部牛仔去阿拉伯參加賽馬的故事,“我喜歡這種美國電影的感覺,一個美國角色來到第三世界國家,比如中東,不是去破壞、監督,而去改變,最后當地人學到很多,他也學到很多,然后他回家了,我想這是健康的。”不用驚奇,莫坦森有他獨特的政治信念,在伊拉克戰爭時期,他在自己的T恤上寫著“沒有更多的血為石油而流了”,“我想我們處于一個非常黑暗的時期。我們允許了怎樣的錯誤在發生,在我們相信美國時又有多少危險存在著。這是一個令人不安的時代,你沒有一點點的政治相任度去區分是與非,我想無論是真相還是謊言都是殘酷的,而且,很明顯,人道的底線已經沒有了。”
“有一些訪問和評論說[指環王]是美國對伊拉克耀武揚威的一種隱喻,“我想電影是娛樂,它是一個故事,這個問題擾亂我,為什么一些人從戰爭和控制的角度來理解電影,我想這很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