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里尼電影生涯中一部轉折意義的名作[甜蜜的生活],那里講述了一個娛樂記者看似繁忙,實則空洞的生活碎片。雖然是黑白影像,但一樣晶瑩透亮。娛記向一面之緣的肉感女明星求歡,地點選在一張妓女的床上。你不知道這是他的職業本能,還是他的生理需求。反正他們保持了各自的清白。那個妓女拒絕了他們,也就是說,他們找不到一張合適的床。后來娛記被女明星的男友痛毆了一頓,另一群恭候多時的娛記拍下了這值得紀念的一幕。那是在上世紀50年代末的羅馬,如同公元前羅馬帝國擁有無限光榮一樣,一樣驕奢淫逸,一樣無所事事。這讓我想起威廉·惠勒的[羅馬假日],他借奧黛麗·赫本之口說道:是羅馬,還是羅馬。這里也講了一個娛記的故事,格利高里·派克英俊挺拔,他本來可以把拖欠的房租交上的,但他對人世所剩無幾的信心,或者說對純情的依稀向往,一遇上冰清玉潔的公主,還有羅馬那明媚的風光,便全都發揚光大了,并最終戰勝了他賴以為生的職業道德,而空留一份無望的愛情。他昂首闊步并獨自一人走出記者招待會的大門。
大多數的娛記都沒有馬爾切洛·馬斯特洛亞尼和格利高里·派克那樣好運,他們顯然長得沒有這二位巨星來得體面,要不然,他們就反客為主,過上被人圍追堵截的日子了。至于馬斯特洛亞尼的把臂夜游和派克的匆匆一吻,更是可望而不可及。自然,他們也沒有派克那樣高尚,馬斯特洛亞尼的淫靡,想也不要想。他們只是像朝九晚五之人一樣,把這當作一門手藝來做,只是時間安排上比工薪一族要更無序一些。僅此而已。聽說,山口百惠婚后,有位娛記就在山口百惠家租了所房子,晝夜不停地注視著那所豪宅的一舉一動,到頭來,只弄到一張山口百惠出門時一閃而過的倩影。人們望著他睡眼惺松的眼睛,問他所為何來。他說:“很多人不忍山口百惠息影,他們想看看她現在是何神形。”潛臺詞,可能還有他想借這張珍貴的照片,改善一下他的生活。還有一種可能,他真把這當作一愛好。
馮小剛在[甲方乙方]中曾親口說道:凡是人民需要的,就是我們樂意奉送的。我沒有把這視作馮小剛拍商業電影的一種托詞,而是把這當作理所當然。現在,不少人是在想當然。假如我們說某保安大哥失戀了,或某空姐的一頭秀發是假的,只會有更多的人說我們是吃飽了撐的。娛記們在這一點上很清醒的,他們深知普通人脫褲子放屁,是多此一舉。名人如此,那很可能是在作秀。所以他們只會說某導演和某位知名演員有了瓜葛,有人的性取向跟現行的婚姻法格格不入,更多的人因分臟不均而導致一部所謂的巨作最終流了產。當然也會說某人的敬業精神實在嚇人,老爹死了,仍在演繹一出鬧劇;或一群人遭至高原反應,一面喘不過氣來一面在念臺詞。這是他們所能知道的影視圈,這也是你們所很難了解的演藝生活。還有更多的雞零狗碎,以及重重黑幕。這一下,你可以想像,我們的文藝戰士是如何在廣闊天地里大展拳腳,并和蕓蕓眾生一道同喜同悲。大家彼此彼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善于打破砂鍋的娛記們拉近了明星與受眾的距離。明星和受眾都應該感謝他們。這里,有必要說一下隱私,不少明星口口聲聲說他常為此困擾地寢食不安,但也有不少明星,是能讓老虎遇見刺猬,讓你無從下嘴。各人的氣質也將決定各人的花絮將如何盛開。
至于明星和媒體該如何健康合理地相處,有沒有一個約定俗成或心照不宣的法則,老實說,我不太清楚。但明星和媒體之前的魚水關系,是再明顯不過了。在這樣一個信息高度發達的世界里,大家最好還是不要走到唇亡齒寒這一步。我想起梅艷芳病重之機,不少記者想去看望她,直接說,就是挖料吧。梅艷芳的身邊人意欲阻止這樁行為,梅艷芳卻說不必了,讓他們進來吧。接下來,透過她虛弱的身體又說了一句:行行都不容易。這應是四歲就開始行走江湖的梅艷芳的一句肺腑之言吧。看得出來,我傾向于媒體這一邊,誰讓我是干一行的呢。聲明一下,有機會的話我會大書特書媒體對公眾、對名人的不義之舉。
就在寫這篇文章的同時,我得知在云南風景秀麗的多依湖畔,我的三位同行,與某劇組的成員發生糾紛,直至拳腳相加。受傷的,是我們的媒體朋友。這段時間,娛記成了最容易受傷的族類。有一位,和我關系還不錯,是個特別能戰斗特別能吃苦,又特別淳樸可愛的小子。據說他像愛護眼睛一樣愛護的相機也被毀壞了,這大概比他身上的傷更讓他難過。還好,在拳風腿雨之余,仍清醒地取出數碼相機內的存儲卡,顯現出一個職業娛記的動人風采。在此,衷心祝他早日康復,并祝另兩位同行,身康體健,永保革命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