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網名叫南寧的樹。在QQ里,她總是說,樹,我已經兩天沒說過一句話了,你陪我說兩句話吧。于是,我就裝出一副大哥的樣子,關心地問她今天吃了沒有,她結結巴巴地說,中午,吃一盒快餐面,下午,喝了一杯牛奶。我又問她今天寫了多少,她說,有一千字了吧,我數數字總是不準確。在QQ里,她總是提醒我,她正在聽恩雅,那是她喜歡的音樂。從那以后我也隱隱約約地喜歡上了恩雅。
我還把她叫作東邪,也許是她來自廣西東部的原因。我自稱西毒。沒人的時候,我們在QQ里、或者網絡悄悄話里,交流各自修煉的一種奇怪的獨門武功。我們把寫作叫做閉關。
其實認識她不是在網上。在一群寫作者的聚會上,她姍姍來遲。長裙,長發,不說話,是一個另類的酷人兒。乍看像幾個人:林白、齊豫、朱哲琴、莫文蔚。比這些姐們可能要多一點洋氣,像個洋娃娃。而我也沉默,在角落里聽著人們高談闊論。我們都是那種認識很久才能交流的人,但不知什么原因,那晚我們竟傻乎乎地交換了郵箱和電話,其中可能包括我被她的美貌迷住的因素。
一直以來,我在尋找一個像敵人那樣的人來做我的朋友。讀了她那些自戀、自虐傾向的,沉在自己想像中的小說后,我的血竟熱了起來。就像我的小說也同樣使她感到了不安。后來我想,這種不安和期待,正是我們成為朋友的真正原因。那時候我在報社編文學副刊,她無業,幼嫩的心靈正飽受情感的傷害,一個人正躲在屋里舔著傷口。每天,她坐在電腦的鍵盤前敲敲打打,打發著煉獄般的日子。于是我便約她寫些小文章和拍些照片來填充版面,我們的關系就是編輯和作者的關系。那時候,我對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歡迎來稿,稿費從優。
不知前面我有沒有提到過,我還是一個文學論壇的版主之一。我每天都掛在網上,像一只蜘蛛睜大眼睛去覓青草和水。后來有一段時間里,有一個化名為狗的人時常上來,指斥大家文章這樣不成,那樣不成。這引起了大家的公憤,有幾個給予了有力的反擊。后來我才知道,這幾個打抱不平的人中,有我的朋友東邪女士。本來,網絡的爭吵,是一件十分無趣的事情,但這次吵架,倒使我看清了她的性格里,原來有一種揉不進雜質的偏頗,這加深了我對她的理解。
在我的印象中,她首先是一個真的人(TMD廢話),是一個不管不顧的那種寫作者,自戀、自虐、憂傷,美麗又使人傷痛。然后,才是網絡上的一個泡泡。網絡是她生活的延續。她時常說,她總是一個人呆在一個屋子里,幾天都不出門,也沒有人說一句話。于是,她那些在生活中被隱藏和埋沒的品質,便在網上冒出一個個泡泡來。
記得在南樓論壇上,還有另一個受傷的女人,她們泡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把天下的臭男人大罵一通,偶爾,她們會夸一夸我。這使我得意萬分。我相信,如果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走得很近,流言會從四面向他們包抄,最終將他們淹沒。但我和東邪女士,我們走得很近,近得彼此的憂傷和情緒,都不免看得清清楚楚,近得彼此的脾性,都了解得明明白白。但我們卻走得很坦然。在QQ里,我時常開玩笑地對她說,現在,我們是身斜不怕影子正。是啊,怕個啥呢,不就是一些口水在空氣里飛嗎?
現在,這個在生活中名叫蔣月英,在寫作時名叫紀塵,在網上名叫dust的人,已在《作家》、《百花洲》、《紅豆》、《作品》等發表了幾個帶著她個人標志的小說。她的長篇小說曾被一個有名的雜志和出版社留用。但性格使然,她總是難以跟編輯相處和溝通,最后都不了了之。
對于我來說,不知是上帝或者什么人給我安排了那次聚會,多年以后回想那次聚會,與會的其他人竟一一忘記了,惟有她,在QQ好友欄里加了我,使我們成了人們眼中的很鐵很鐵的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