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東清晰地記得,他把手伸向她的瞬間,有人臉上滑過一絲曖昧的笑。
C城,由總公司調此任分公司財務主管。第一天報到和眾人行握手禮,轉了一圈忽地瞥見臨窗的桌前還靜靜地站著一個女人。
女人側身望著窗外,淡黃的卷發在腦后吊成馬尾,瓜子臉的底端是柔和完美的弧線。周圍眾人的殷勤與熱鬧似與她無關,一副置身世外桃源的淡然。
向東趨前伸出手,“何向東。”
女人驀然回首, “柳春水。”
向東心里哦了一聲,隨之臉上浮上一抹笑,把握不準能否開一個小小的玩笑。
細看春水一排貝齒緊緊的咬著單薄的下嘴唇,目不含情,秀眉微蹙,他的一句玩笑就乖乖地咽回肚子里。
當晚,向東被安排住在廠部后院的宿舍。
剛進樓門,一股發霉的潮濕氣息直竄鼻孔,接著就此安家落戶,瘋狂滋長。夏日炎炎,他已開始在心里盤算明春調回總部的歸期。
門鎖顯然有點銹,借著酒力負氣開那門,悉悉索索中,對面一扇吱的一聲響,探出一個五六歲梳著兩根羊角辮兒的小女孩,沖他扮個鬼臉,咧著小嘴嘻嘻笑。
向東見她活潑可愛,小小年紀已然是個美人胚子,就停下開門,想逗玩她一番。
“小水,關門。”
聞聲走出的卻是柳春水。一頭柔發緞子似的垂在肩頭,倒比白日多了幾分嫵媚。
向東訕訕地打招呼,“原來是你住西屋?”
春水一雙大眼里敵意橫流。
向東方感失言,她必是以為他要扯上“東”字。正思量如何補救,那邊已重重地關了門。
第二日得知這名字里有水的女人半年前離了婚,叫小水的孩子只是偶爾能來宿舍陪她一晚。
向東心生憐憫,如此境況的女人于人冷漠也是自然。
隔了幾晚,下班時分依舊悉悉索索開門,小水又一次探出頭來,調皮地眨眨眼,笑的時候,眼角眉梢欲飛過頭頂,本來大大的眼睛瞬間彎成了下弦月最后一天的月芽。
向東怦然心動,不知春水笑起來會是何等模樣?相識后還從未見她笑過。
他兩只大手做歡迎狀,小水就奔過來,一頭撲進他懷里,小小的胳膊如軟藤纏繞在他頸后,柔嫩的小嘴貼唇甜甜一吻。
“小水!”春水揮著鏟刀立在門口斷喝一聲,滿臉似怒非怒的復雜神情。
小水吐著舌頭從向東身上滑下來,奔進春水懷里,貼唇又是重重一吻。春水的臉瞬間緋紅,下意識地用濕漉漉的手背抹了又抹。
向東一臉壞笑,手撫唇邊來回摩娑。
其實他心下早已告誡自己,離婚的女人最好不要招惹,稍不留神便是非纏身。可離婚往往又如開到一半的花朵,燙了一側的頭發,雖失了完美,卻偏偏更具誘惑。
上班時間,他眼角眉稍必先尋她,如遇她不在,他便有霎那的釋然,轉念間又開始思忖她究竟去了哪里。如若她在,他又百般避免與她直視,每逢事情確實與她有關,他的眼便和她的眼捉起迷藏,躲躲閃閃,偏巧有一瞬間碰上了,他的思路會在她眼里煙消云散。
閑時大家聚在一起說笑,別人的滔滔大論過耳不聞,最后她短短的幾句,卻牢牢記下。
他知她愛打扮,今天穿湖藍色的裙子,明日便換黑色的長衫,這樣看得慣了,有兩日未換,他便想她必是有什么憂心事,他也隨著寢食難安。
一門之隔,她的那間如童話故事里燃著燈火的城堡,夜夜在他心里璀璨盎然。
大雨過后的一晚,向東睡夢中突覺有東西在臉上滑過,睜開眼看枕畔伏著一團黑黑的活物,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魅的光茫,他翻身下床,慌亂地逃到門外,情急之下依著心性猛敲對面那扇門。
春水睡意朦朧走出來,見他一張臉嚇得鐵青,嘴上又結結巴巴,急忙走進他房里,打開燈。細看一物頭部和軀干像老鼠,渾身長著黑褐色的細毛,彎爪正倒鉤在衣架上,以頭朝下腳朝上的倒立姿勢休息。
春水從從容容伸手便捉,推窗扔了出去,說是蝙蝠,這里多著呢。回身看白日里清秀俊朗氣定神閑的何主管一副驚魂未定的落魄模樣,她竟笑出了聲,眉眼盈盈處,彎成了月芽。這一笑在向東腦里定格,回放整夜。
第二日春水回來時,他已買了活魚等在門口。
小小的房間,整潔舒爽,冒著熱氣的砂鍋,魚湯飄香。三杯兩盞暖酒后,脈脈無語,欲說還休。
春水瞇了眼看他,“這些日子里我日里夢里總是有人在追,卻看不清他是誰。”
一語道破,向東百感交集。剛剛還欣喜冰山終是融化了一角,本計劃便是費了百折千回也要慢慢將整座融化,沒想到轉瞬間已是一江春水汩汩東流了。
“向東。”她倚在他肩頭,微微地笑,“愿意做蓄水的池嗎?”
“求之不得。”他惡狠狠地摟她進懷。
之后在單位她還是不露聲色,只是下了班,煮好飯,悄悄地放他進來。
一直以來,她靜似深水,他沒料想,在愛的海洋里,她竟有如此波濤洶涌之本色。
她主動吻他,像吻一件易碎品,輕觸他的眼,細品他的唇,淘氣小貓一樣舔他的鼻尖。
她附在他耳際悄悄笑,她說她比他大,她說她是結了婚的,她說她親他一口就是占了一口便宜。
他憐惜地以為她是在哄他開心,沒想到他回應她時也是一副含羞帶愧怯生生的模樣,半推半就纏綿悱惻中不忘仔細地解釋一句她確實是占了他的便宜。那一刻他似好吃的糖果,不小心讓她偷吃了幾口,心里總是墜墜不安呢。
晚上回來,他脫下鞋,她就急忙拾起穿上。她35碼的小腳,穿著他43碼的大鞋,在房間里踢踢沓沓走來走去。他好奇地讓她給他一個理由,她便樂陶陶地瞇著眼說,只要把腳放在他的大鞋里,她便從心里感覺溫暖,感覺安全。說話間就歡樂地跳起舞來了,轉圈之際便甩出一只,只好單只腿蹦蹦跳跳地四處尋找,他就笑得在床上滾來滾去。
月上柳梢頭,她端來新鮮的水果蜷在他身邊,老鳥哺食一樣一口口喂他,癡癡地笑著數,葡萄味的便宜五次,香焦味的便宜七次,櫻桃味的便宜十次。
一日向東興致大起,大聲宣布,就把這間命名為水屋。你是水,我是這暢游水中的魚。
春水雙手捧過他的臉,悠悠地說:“我最喜歡娃娃魚,將來我們再養十條八條娃娃魚好嗎?”
他默然半晌,然后嘆息。
她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出什么。隨之輕噓一口氣,轉換話題。向東,你昨天關注的那個球星,今天我特意看了和他有關的專訪。向東,你猜單位新來的打字員擦了什么品牌的香水?向東,你說就要分娩的小劉會生個男孩還是女孩?
她忽地掩嘴,凝神看向東,早已鼾聲陣陣。她緩緩躺在他身邊,淚水一滴滴從眼角流至枕頭上,浸得半邊臉涼絲絲的。
那晚他正在他房間里吟著“春江水暖鴨先知”,她穿著他的大鞋,揚脖撇腳做小鴨子。兩個人的嬉鬧聲要震破房頂。
有人敲門,她噤了聲。來人卻不肯離去,重重地敲。
無奈之下向東開了門,三男兩女,是單位的同事,嘴說有緊要的報表須向東過目,五雙眼卻齊刷刷地錐向室內的春水。
春水視他們為無物,冷眼看向東。向東臉上掛著尷尬的笑,驚看幾秒鐘前還讓自己捧腹的瘦小女人,此時怎么看也像只滑稽的丑小鴨,臉上就多了一抹不屑。
春水狠狠跺跺腳,拖著大鞋向前扭了幾步,向東就背過身,眼投向窗外。她索性脫了鞋,赤了腳跑出去。
夜半,向東突覺呼吸不暢,似浸在水里,透不過氣來。睜眼,看見春水閉著眼拼了命吻他,而后一邊嗚咽一邊用食指順著他的眉毛、鼻子、嘴巴細細描畫,口中喃喃似寒鳥的哀鳴:“舍不得,舍不得。”
春節放假回家,母親說給他介紹一個女友的瞬間他竟沒有太多驚詫。女孩寬敞的房間里,充斥著新鮮清爽的陽光味道,他感覺自己的心也朗潤起來。
回來后依然和春水在一起。她依然每晚穿著他的大鞋在房間里轉來轉去。不同的是曾說過五音不全的她,卻喜歡上了唱歌,唱來唱去只是一首。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最后一句,反反復復地唱,遇高音挑不上去,就用了細細的假嗓,一波三折,婉轉低回,聽得向東心里顫顫的。
三月,向東調動的事已有了眉目。
一日,春水得了獎金給他買回一套昂貴的新衣。
“向東,來,親一個。讓我討一口名牌西裝的便宜。”
他看她的唇癡迷地吻著西裝領口,如哽在喉。
那晚,她穿他的大鞋唱歌,反復只是最后兩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凄然的調子一遍遍傳進向東的耳膜,他心下就有了煩意,良久,她止了聲。他掀開蒙在頭上的被子,細看月下的女人,愈加瘦了。
春暖花開,向東名正言順調回總部。
婚禮如期舉行。向東正抖擻精神和他人說笑,忽聽耳邊有熟悉的女人笑聲,心下一涼,回頭。
精短的黑發, 眩目的紅裙,是春水!
春水已親昵地拉過新娘的手,神色自若地說些祝福的話。新娘嬌聲為他介紹:“這是我的親戚柳春水。”接著她又似想起什么,心無城府地大笑說:“何向東,柳春水,你們的名字是巧配喲!”
向東嘴上囁嚅著,“春水……”
春水歪著頭看向東,之后又搖搖頭,“ 一江春水向東流?我記得是一部老掉牙的影片吧。只是其中的情節,偶爾還能恍恍惚惚地記得。”
說完淡淡一笑,端著滿杯酒一直向西去,漸漸沒入熙來攘往的賓客堆里。
向東走至樓口無人處,淚如水東流。
貼心告白:
對于未婚男子來說,離異的女人仿佛帶著一種魔力,“離了婚的女人,就如一朵開到一半的花朵,雖然不夠完美,卻偏偏更具誘惑。”于是,往往面對著這種誘惑無法抗拒,陷入一個明知尷尬卻無法自拔的境界。
并非所有離異女人都如文中春水一般通情達理,當斷則斷;也并非所有未婚男子都如文中向東那樣幸運,遇到一個春水。與離異女人交往,一定要把握好尺度,以免糾纏不清;
1、盡量避免單獨相處。如無法避免,則在相處時不要談論敏感的情感話題,不要講有暗示性的語言,不要對于她以前婚姻表示太多好奇和對她過分關心。
2、避免肌膚之親。很多男子只覺得與未婚女子發生關系后會很麻煩而與離異女人不然,實際上所有女人都會認為身體關系是感情升華,一旦關系存在必然會有終身托付的想法。
3、已經肌膚相親,若你不想娶她為妻,那么一定要迅速地結束這樣關系。時間拖得越久,越會糾纏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