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環套在我指中的時候,我的淚再一次傾瀉而下。在我們貧窮但開懷的婚姻里,我懂得了什么是相濡以沫,也知道了因為有了愛情,便總是有淚可落。
我來到了他的城市,只為和他結婚。
他把我們的家安置在一條幽深小巷中的平房里,不大,卻很溫馨。我們把各自的錢都拿出來,放在一起,給隔壁和氣的房東交了半年的房租,又買了一些生活必需的用品,一數,沒剩多少了。
日子一開始就是拮據,浩說:我去朋友那兒去借點兒吧,你應該去買兩件新衣服,結婚總得添置點兒新的,等發了工資后我慢慢還。
我不讓。我不想穿新衣服,我想從今天開始,把我們掙的錢一點一點存起來,然后,買一個小房子,哪怕就像現在住的這么大。
浩抱住了我,半天沒有說話,我知道他想送我一個滿室飄香的小居,雖然現在還不能實現。
第二天,我早早起來,給浩做了一碗香噴噴的蛋炒飯,我把牙膏擠好,然后叫他起床,看著他洗臉、刷牙,狼吞虎咽地把飯吃下去。我喜歡他大口吃飯的樣子。我讓他換上新洗的衣褲,走到門口送他。浩在過馬路之前,回頭看我,眼里滿是我能讀懂的幸福,他向我揮手,示意我回去。
我開始打掃房間,這一年的春天來的早,太陽暖暖地照著,我想曬曬被子。抱起被子聞了聞,上面有浩的味道,便想:算了吧,明天再曬。
我還沒有工作,但我覺得我有很多事要做。收拾房間,洗衣服,用干凈的抹布擦地板,門,窗,還有廚具。
院子里響起悉悉索索的走動聲,隔壁的房東推開門,問我:有什么不方便嗎?需要什么只管說,大老遠的來這兒不容易!
我說:沒有,大媽,都挺好的。可等房東轉身走了的時候,淚卻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我是這樣任性和倔強,非得扔下北京的工作,到黃石來。把父母傷透了,把朋友丟掉了,只為和他在一起。我們走到一起比任何人都不容易,為了這些,我能堅持做所有事情,只要浩能一直愛我。
我們沒有錢,可我覺得我能把日子過好。流著淚,用力地擦著地板,一邊想著晚飯給浩做什么吃。我知道他喜歡吃紅燒肉,無論如何也得有一個葷菜,一定要給他做上一碗,看著他拌米飯吃;我還知道他喜歡吃一種菜,把土豆和胡蘿卜切成絲,焯好拌在一起,淋上香油,放兩根香菜,不貴,又營養好吃;還有一種湯,用一小塊豆腐,切成碎丁,在清水里看著它們沸騰,勾點兒淀粉,放上蔥末和雞精,很香。
想到這兒,我擦了擦淚,日子是過出來的,不是嗎?我安慰自己,雖然現在窮點兒,可有能干、肯干的浩,有我們的愛情,還怕什么?
正想著,浩打來電話:中午吃的什么?
我一看表,已經12點多了。
我說:吃了一大碗雞蛋炒餅,香著呢。
聽見我很飽的樣子,浩放心地掛斷了電話。其實,為了趕緊把房間清理完,我把吃飯的事給忘了。
電話又響了,還是浩:下班我給你買只豬手吧!你最愛吃的。
我說太膩了,不想吃。其實我在盤算著,買一只豬手的錢可以燉兩碗紅燒肉。我還說:別管了,晚飯我來安排。
放下電話,我出去買肉和菜,開始準備晚餐。紅燒肉得文火燉,費了我不少時間。黃昏將至,浩還沒有回來。實在沒活可干了,我開始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才不到一天的工夫,惦念浩的情緒就開始像野草一樣瘋長。我趴在我們的被子上,呼吸著留存著他氣息的空氣,對著寂靜的房間喃喃自語,停留在仿佛一直有他在的想象里。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浩跑進來,從床上抱起我,急切而輕輕地問:“等急了吧!多見了一個客戶,又趕上堵車,所以晚了。”我把頭埋在他的懷里,我聽見他餓了。起身,卻看見床頭的小幾上,有一只放在塑料袋里的豬手,是浩買的。
明天中午你吃。浩看著我說。
我把香噴噴的飯菜端上來,浩吃得那樣津津有味。我把湯盛在一個大搪瓷盆里,我們用一個大勺,你一口,我一口,香到了心里。他給我講單位有意思的事兒,講他的朋友們;我告訴他我從明天準備做的事情,先給雜志社投稿,然后找招聘單位自薦,我也要賺錢。我說:浩,等以后錢多了,我們就在自己的房子里,天天燉肉吃。
浩停止了喝湯,心疼地看著我。他不承諾,他只是做著。我知道他心里很疼,我們都不去碰它。
夜里,我們相擁著躺在床上,可以看到窗外的天空,有很多的星星,很安靜,很美。浩濃密的眼睫弄得我胸前癢癢的,他從枕下抽出一樣東西,打開藍色的臺燈,我看清那是一只小巧的琉璃指環,浩說:就當是新婚的戒指吧,我以后不抽煙了,每月都能省出一只來呢!
指環套在我指中的時候,我的淚傾瀉而下。在我們貧窮但開懷的婚姻里,我懂得了什么是相濡以沫,也知道了因為有了愛情,便總是有淚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