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調控及其輻射力

宏觀調控的某些措施如不盡快修正，明年中國將面臨經濟增長大幅下滑的危險，其影響還將輻射到中國的周邊地區

中國政府在年初采取了一些控制經濟增長的步驟，試圖改善中國經濟增長的質量，尤其是貸款和投資的質量，而不僅僅為了減緩經濟增長的速度。這些措施集中在三方面：減少貸款，并保護信貸向中小企業流動；控制土地使用，以限制地方政府項目；并特別控制鋼鐵、水泥、鋁業和地產四個部門的發展。

盡管采取了上述措施，今年中國的GDP仍然保持在9%到10%的發展軌道上，僅比去年11%到12%的實際增長略低一點。但是，如果這些措施不盡快修正，明年中國將面臨經濟增長大幅下滑的危險，而且這種下滑的影響還將輻射到中國的周邊地區。

日本將因為中國經濟放慢而最先感受到沖擊。去年日本能夠實現經濟復蘇，大部分是得益于和中國的合作。日本出口增長的68%要歸因于中國。緊隨其后受到沖擊的將是韓國。去年韓國出口增長的36%要歸因于中國。

很少有國家或公司能不受中國經濟放緩的影響，這主要是因為近年來中國對資源和商品的巨大胃口。中國創造了全球對銅和鎳消費增長的一大部分、全球石油需求增長的40%和鋼鐵、煤消費增長的60%。

在一些方面，宏觀調控已經取得預期效果。信貸增長放緩，目標部門如鋼鐵產業的投資也下降了。固定資產投資開始降溫。但必須注意的是，調控對于經濟的活躍因素——私營部門的中小企業造成了間接傷害。

貸款增長的放緩是靠犧牲中小企業信貸實現的。銀監會主席劉明康解釋這個問題時說，“出于各種原因，私營部門遭遇了新局面和新困難。”央行一位官員也說“銀行發現繼續向大企業放貸、減少中小企業貸款是更簡單更安全的做法。”令人驚訝的是這位官員承認央行沒有中小企業貸款的數據。

或許政府手中沒有具體數據，但是我們交談過的各地官員、經濟學家和企業家都認為，私營部門受到了擠壓。在重慶，官員們承認減少了對中小企業的貸款并稱“這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

內江是四川省一座人口400萬的城市。那里90%的企業是私營中小企業。一位當地官員對我們說，“即使是我們的大企業其實也只是中等規模。”不少官員認為，緊縮信貸在內江可以明確地感覺到。用其中一位官員的話說，如果中小企業的信貸不增加的話，“內江將是一條在中央刮出的大風中顛覆的小船。”

在東部沿海的溫州，通過對30名私營燈具企業的調查發現，到今年6月底，該地區的企業從銀行獲得的流動資金 貸款比年初下降了12%。結果是，近幾個月地下錢莊的利率大幅攀升，到6月份達到月息11.97‰，比去年上升35%（不過仍然低于上世紀80年代的水平，當時溫州的私營錢莊曾按小時計息）。

與此同時，向國際金融公司（世界銀行的私營部門）提出的貸款申請也上升了20%到30%。那些過去認為國際金融公司收費高、限制太多的企業，現在都排著隊來申請貸款。

銀行減少中小企業貸款有幾個原因，最基本的原因是給中小企業貸款對銀行來說收益不大。政府設定的貸款費用限制了銀行應對價格風險的能力，而且地方政府常常給銀行施加壓力，要求繼續給國企放貸。這一切都導致銀行放棄中小企業客戶。

某種程度而言，信貸緊縮對私營部門的影響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大，因為私營部門原本就很少能得到銀行貸款。但是，筆者認為本次銀行信貸緊縮確實對中小企業造成了影響。

在過去幾年中小企業貸款曾有很大增長。去年夏季央行的一份調查顯示，新增貸款中57%流向了中小企業。但我們覺得這個數字有點高。一位前央行官員給的數字是30%，并說大多數貸款流入了少數“政治明星”式民營企業。這和我們的估計比較接近，只有最成功最有關系的民營企業才受到銀行歡迎。這些原本有很多途徑得到貸款的企業最能感受到壓縮貸款所造成的影響。它們都是最成功最受到政界青睞的中小企業，這些企業家是中國新興中產階級的主要組成部分。而過去幾年政府清晰地表明，要給予中小企業更多的正規貸款，銀行也朝著這個方向緩慢進展。

避免明年經濟下滑還不算晚，恢復對中小企業的正規貸款途徑，作簡單的調整是必要的。要通過提高貸款來修補對中小企業造成的間接傷害。貸款不必像去年夏季那樣反彈到不穩定的高度（同比增長24%），只要從現有的14.5%回升到18%至20%就會給中國經濟最活躍的部分以一個恰當的融資基礎。如果這樣做，那么明年中國經濟還會保持強勁增長勢頭。

（本文作者為里昂證券亞太區市場中國策略分析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