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火的日子

一

我起來撒尿的時候，對面公寓的燈寥若晨星地亮著，阿火依然盯著顯示屏，手在鍵盤上敲個不停。

“小說寫得怎么樣了？”我跑進被窩里問他。

阿火往后捋了捋頭發，對著顯示屏說：“寫是寫好了，就是出版社那班孫子不給你出啊，我不是名人，要是早就出了！這次的編輯說得還挺客氣，說字數太少，讓我再寫幾萬。不想出就算了！阿杜，將來火帥哥一定要你在圖書館借到我的書。等那時候再讓他們知道什么叫有眼不識金鑲玉。”

他扔掉桌上的煙盒問我：“還有煙嗎？”

“有。在我衣服兜里，給我也來一根。”

我披了件衣服坐在床頭，翻開袖珍牛津詞典，邊看邊問他：“四級這次能過嗎？”

“過個蛋，我成天寫小說，哪背過單詞啊？你呢？”

“馬馬虎虎，有50%的把握！”

“KAO！要么過，要么不過！”

“知我者火哥也！”

“后天是星期六，要不明天打會兒牌？”他把煙放到煙灰缸里。

“我明天得去圖書館看看復習資料。”我找了個借口。

“去啥啊，還不如摸兩把，日子過得也真無聊，明天你見到王哥，讓他到我這打牌。”

“好的。你寫吧，我睡了。”

天亮的時候燈還亮著，上晚自習回來時，他們正在噼里啪啦地修長城，阿火這人就喜歡干苦力。我去睡了，起床的時候，他們屋里的燈還在亮。

二

我和阿火在外面合租一間小屋，阿火是個文學青年，夢想著有一天成名成家。現在的狀況是家差不多已經成了，但成名好像還是遙遙無期，好在阿火同志還是有信仰的。因此他常說：如果不成名的話，那就回家修理地球去！對于一個剛剛跳出農門的年輕人來說，他這樣的誓言是很恐怖的。

我們在一起已經住了一年多了，阿火的夢想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一年多來他總是深夜寫作，白天偶爾和幾個麻友打打牌，生活無聊且無奈。一年多來我和他喝醉了數次。每次阿火喝得驚天地吐得泣鬼神，那是阿火的小說又一次被殘酷的編輯給槍斃了。每次我總是想安慰阿火可是每次我都是先醉到在地。

我現在是大學三年級的學生，學的是一門想起來就郁悶的專業，這門課程叫做中文。需要說明的是我并不是一個文學青年，當初選擇這門專業是偶然的一次機會跑到大學里看到滿校園晃悠的都是中文系的家伙，而且又被一個騙子誘惑，然后就決然選擇了這門專業。于是就生活得晃晃悠悠不知所措。

大二那年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開始的時候我們相敬如賓，分手的時候我們還是相敬如賓。分手的原因是我的專業養不起這個想開寶馬的的女孩，于是這個女孩找了一個經濟系的家伙。

我的女孩子喜歡上了一輛寶馬車，而我沒有錢去買那輛寶馬車，于是我就放棄了這個喜歡寶馬的女孩子，因為我不能給我喜歡的女孩子所要的幸福。如果我有錢去買寶馬車給這個女孩子，那我就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是喜歡寶馬車還是喜歡我，而且我也不想去和一輛寶馬去比試誰的魅力大，因為我是一個復雜的人，而寶馬是一個復雜的機器。就是這樣的簡單沒有什么復雜的。于是我隱隱約約地感到生活真的很累，活著真是一件操蛋的事情。

三

阿火的女朋友是個嬌小可愛的小女孩，小到還不知道向阿火要一輛寶馬來為難他。通常兩人在一起充滿詩情畫意，阿火追到女朋友事跡曾經是我們這個萬般無聊的學院里一個經典的傳說！

那是一個酒醉的晚上，阿火喝多之后拿出一支毛筆大筆一揮，于是第二天女生宿舍門前的電線桿上有了這樣一首詩！

光棍之苦 衣破無補

無人為炊 餓之肺腑

寒衾孤枕 夜不能宿

向隅而居 斯人獨處

撫劍長嘆 志不得舒

秉燭而讀 奈無紅拂

流星之目 鶯之出谷

卿琴我鼓 同歌共舞

泛游南山 笑傲江湖

但求得汝 不畏刀斧

赴湯蹈火 亦不為苦

詩的題目是阿火女朋友的名字，之后的那個夜晚阿火又在女生的宿舍樓下放了一把火，確切地說是用汽油畫出了一個心型的圖案，然后點燃。于是第三天阿火這個苦命出身的人身旁多出了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阿火所付出的代價只是一桶汽油外加學校的一張處分通知書！

在那以后的日子我和阿火出去的時候，常常能看到和聽到一群小女生指著阿火悄悄對同伴講述這個縱火犯。那時阿火很青春！

四

幾個月后，我的四級過了，阿火掛了。但聽他說，他的小說已經通過花城出版社的初審了。這時我們已經是大四的畢業生了。我四處忙著找工作，從夢想的白領到有個工作再到混口飯吃過程中，我終于找到一個能接受我的地方。

生活的現實同樣不可避免地降臨在阿火的身上，那個嬌小可愛的女朋友并沒有因為阿火的縱火行為而以身相許。而我也在那個時候知道那個喜歡寶馬車的女孩終于開上了她向往已久的寶馬。原因是經濟系的那個小子家里足夠買10輛不同型號的寶馬。

五

阿火最終還是留在了這個城市，他的小說就像他的青春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他的職業是一所小學的教師。

某次我們喝醉的時候，阿火講到以前的事情淚流滿面……

（火傳魯，男，河南信陽師范學院文學院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