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 江
一到三月,廣場便成了城市的花盆。人們愛去栽培一些新奇品種,那花的纖纖莖兒一平一仄瘋長,風的手指稍加撥弄,就癢出一幅難以定格的風情畫,使整個三片燦爛生動起來。一到三月,也總會有人說:在一個叫濰坊的地方,這些畫可以賣高價。哦!這些只能盛開在晴空下的花們,這些能使整個三月燦爛生動起來的花們,是一種不能移植的感情呵,它能像一張盛妝的廣告——任雨水和金錢玷污么?
謁詩人徐志摩墓
厚重的墓碑,是一扇無法推開的門,在這里面,有他一襲衣冠、縷縷詩魂。
我起早踩著朝露而來,但墓旁的小路已有幾行平仄押韻的腳印。路旁的樹枝系滿了紙條,隨風飄作祭奠的白幡,那紙條上是寫著悼念的詩句,還是一些詩人的簽名?
碑后長方形的墓是水泥建筑物,只長苔蘚不長青草,墓后的西山卻郁郁蔥蔥。恍惚中,仿佛有人對我說——其實這山才是他真正的墓……
哦,如果我用畢生的攀登,能否抵達山頂,成為一棵蔥郁的樹?
重讀《泰坦尼克號》
冰山與愛不是候鳥,不會如期而至,人們疏忽時,誰經受了傷筋動骨的一撞?面對突然傾斜的命運,以及涌浪般傾斜而來的戀情,誰的內心還能保持平衡?
是瞬間,還是一生?一段讓人感覺暈眩的時空貫穿沉船和相愛的過程。當死神的長氅如夜幕逼近海面,四把提琴兆鳴《上帝離我們更近》。一種精神的支撐呵為何帶有太多無奈的顫音?
此刻,有誰還會疑問:剛才甲板上玩耍的冰塊,就是自己將被速凍的心?眾多遭受漂泊的生命,還小如那名稱“海洋之心”的礦物結晶!
今晚呵今晚,海底那些不眠的眼睛,能否變成天空永恒的星辰?
水鄉周莊
陳逸飛的畫筆一撇,雙橋傾斜的肩膀就讓我滑落在了流質的周莊。
不見菱藕點翠小橋九曲,不聞燕子呢喃蛙聲一片。走入一明一暗的廳堂,如翻閱一部古老的寓言,穿越一平一仄的廊棚,如聆聽一曲優雅的小調。
但,最終要把握的是一柄槳,去丈量有始無終的駁岸,看千年的青苔年輕石埠的胸膛,而碼頭上的每個雕花纜樁可圈可點,凸現當年的桅林帆墻。只是那艘滿載金銀赴京的大船,卻不知何時才能返航……
船,是周莊詩意的搖床,漁網一樣的河道呵,讓我怎么認清回家的方向?想誘我枕河作夢么——桑葉的色澤和絲綢的質感,漸漸充盈了整個船艙。
忽聽得頭頂杯盅交響,嗨!在三毛茶樓倚欄斜眼看我的,是誰家出落的姑娘?
車過魯南大地
車過魯南大地,喜鵲的窩,是殘冬時節惟一的果實。
這時節,成雙的喜氣沒有從家家門聯上褪盡,電視天線喝醉了酒,歪歪斜斜在屋頂上行走。這時節,鄉村的激情,仿佛集中在一把把鐵鍬上,刨坑揚起的塵土,使天空咳嗽著彎下腰。
哦,鄉親心里,這飛揚的塵土就是雪花么?是雪花就是能做窩窩頭的面粉,就是能發酵的希望么?
眺望樹上高高的鵲窩,一種悲憫的心情,被一根羽毛撩撥而起!呵,高速前進的公路和小車,能否停下來回頭看一看,看一看魯南大地的土坑,多像期待得深凹的眼窩呵……
每天總有一次
同一個場景讓思念徘徊——公園惟一空閑的長椅,喊著油漆未干;
同一首樂曲讓心靈顫抖——快三步的節奏,催放了長裙的花朵;
同一張照片讓眼光模糊——玫瑰嬌艷的嘴唇,倏然失血凋謝;
同一種感覺讓面容受傷——死神的長鐮掠過,生命從溫暖的緊握中變冷……
每天總有一次,你活在回憶中,快樂又痛苦。一種慣性的連續,成了生命的支撐。你深信:“這世上總有一個人在注意你的愛!”
往事那扇門沒有緊緊收斂,瞬間的光陰把你的人生拉長。
讀你的冬至
愛情破碎那天,恰好是冬至。你說:今年的河沒有封凍,心,卻裂成了冰片,胸口感到冷生生的痛。
在三千里外讀你的信時,捱了好久的雪在我窗前紛紛揚揚飄落。雪花,一生只有一次可以如此瀟灑又放縱地在空中飛舞,你不堪回首的往事,需要多少潔白的厚度才能覆蓋?
你還說:沒有人會在意你的痛。今年冬至,真的會是一把冰冷的劍,穿透所剩無幾的日歷,給你致命一擊,成為你生命中無法回春的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