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注重禮儀,禮儀之樂注重一個“和”字。所以先秦時代的所謂“和”,主要是指禮樂而言。《論語》中“和”字出現八次,其中4次涉及到禮儀之樂,如其《學而》篇云:“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為。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這個“和”,是指禮樂之和諧,適當,恰到好處。意思是說,禮樂的使用,以和諧為可貴。先前圣君的治國用事之道,就是以和為美,大小事情都用禮樂處理,以禮樂來節制,沒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干好的。孔子認為先王之道之美,在于通過“禮樂”之用而使整個社會達到和諧統一。
“和”源于禮樂。先秦禮樂從孔子倡導的“中庸之道”出發,強調“中和之美”。《禮記·中庸》指出:“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前句是指人的情感,后句是強調人的情感的抒發必須合乎禮義之和。楊樹達《論語疏證》卻說:“事之中節者謂之‘和’,不獨喜怒哀樂之發一事也。《說文》云:‘龢,調也。’‘盉,調味也。’樂調謂之‘龢’,味調謂之‘盉’,事之調適者謂之‘和’,其義一也。”這種細微末節的區分,是從文字學的角度出發的。而皇侃的《論語義疏》卻不然,他把“和”解釋為音樂,讀作hè,認為“此以下明人君行化必禮樂相須。……變樂言和,見樂功也。……小大由之有所不行者,言每事小大皆用禮,而不以樂和之,則其政有所不行也”。皇侃的解釋出于禮樂,與孔子重禮樂是相符的,是為一家之言。
有歌舞,有音樂,就有唱和之聲。中國古代的先民,都在勞作與生活中歌舞著,“和聲”最早地出現在原始歌舞之中。聞一多《風詩類鈔》指出:“歌者以聲相會合即‘和’。”
以文獻記載,“和”之于音樂者,肇始于《詩經》。《詩經·鄭風·萚兮》云:“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倡,同“唱”;女,同“汝”。意思是,叔叔呵伯伯呵,我來唱你們來和吧。此“和”,就是唱和之意。孔子亦曾唱歌,注重和聲。《論語·述而》云:“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反,同“返”。孔子與人一起唱歌,如果唱得很好,必定請他再唱一次,而后自己和他一次。《詩經·小雅·賓之初筵》云:“籥舞笙鼓,樂既和奏。”此寫迎賓宴會上的歌舞場面。籥(yué):古樂器,似笛,三孔。籥舞:一邊吹籥一邊起舞。和奏:應和著伴奏的樂聲。宋玉《對楚王問》記載了“陽春白雪”與“下里巴人”的故事,說有人在楚國都城唱歌,起初唱的是《下里》《巴人》之類通俗歌曲,跟著唱和者有數千人;而后唱的是《陽春》《白雪》之類高雅音樂,跟著唱和者只有數十人。于是得出一個“曲高和寡”的著名結論。這就是音樂學上的“和”。“和”者,唱和也。后世所謂“和聲”,其審美標準,就是強調一種和諧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