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對舉

吳安臣

那次旅行特倒霉，因為碰到了那個陜西小伙子。我幫他買了張到昆明的車票后，就囊中羞澀得剛夠到昆明了。在我需要幫助時他卻不知去向，寄行李時我窮得身無分文，但又有一個不知姓名的年輕人幫了我……

那次我單獨一人從河南趕回云南，所帶家當只是幾袋書和一些破舊行李。這些東西把我累得夠戧，我想去托運，但父親給我的錢剛夠路費，火車上我看見別人吃東西就口水直咽，說起來有點害羞，這么大的人了，但這確實是我當時的感受。

在成都轉車時我幾乎出不了站臺，正在不知所措時，一個陜西口音的小伙子跑來，我問他想干什么？他朝我擺擺手：“俺是想……”，“不管你想干什么，我現在幫不了你，你看我拿這么多東西連車站都出不去”。“那俺幫你拿。”我狐疑地打量著他：“剛才就說給你了，我可沒錢，說不定等你把行李搬出去，一下殺出你的同黨來，敲我的竹杠，咋辦？”“大哥，看你說哪去了，要真搶你，用得著這么麻煩嗎？”這倒是。但心里還是在嘀咕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果然等把行李搬到廣場上，他就開始訴苦了。

他說都怪自己睡得死，說在火車上，他帶了１０００多元錢（這家伙比我還富有）。買了個相機，還剩好幾百呢，可惡的小偷把東西和錢全捎走了。現在不管是回陜西還是昆明，都是舉步維艱。我說我的錢剛夠到家，實在幫不上忙，你再去看看有沒有大款之類的人。他幾乎是哀求我了——大哥你就行行好吧！其實論年紀他比我還要大，我說你怎么就認為我會幫你呢？我差不多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聽到我這樣說，他掩飾不住的滿臉失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又不要我救命，只要我幫忙。“你幫我看著行李。”我說完就匆忙跑向售票處。

大廳里人頭攢動，好不容易擠到前面，才發現到昆明的票都要８０多元，幫他買了票，我到昆明就只有去找姑媽救濟我了，否則可就連家都回不了啦！我猶豫了，后面的人和售票員不耐煩地催我：快點，小伙子，磨蹭什么？

他看我捏著兩張票跑回來，高興地說：“太感謝你了！”然后掏出筆和一張煙殼紙來，我說干什么？寫感謝信啊？他說：“記下你的地址，好將來感謝你！”他的地址好像是陜西什么縣的農友酒家，天知道是真是假，我這輩子閉著眼也不會走到那里去。不是我對陜西印象不好，而是根本沒什么親戚朋友在那邊，看也沒看我就把那紙片揣起了，幫人不圖報，這是我從小大人們就教我的，這次我就算實踐一次吧。我可沒有心情為吃一頓跑去陜西他的酒家，我只希望他到昆明別跑了，幫幫我拿行李和那些書就行了。他滿口應承。

不知不覺就要到昆明了。他說要去廁所，我說你去吧。誰知他這一去就杳如黃鶴了，到昆明下車了我都沒把他盼來。世上還真有這種人，不說過河拆橋，起碼不仁義！這時就想到另一件事情：和幾個朋友上街，看到有個老人在行乞，路人都視而不見，我就把身上僅有的５元錢給了他。晚上我看到那個行乞的老人衣冠楚楚地坐在燒烤攤上大吃大嚼，我都不忍心如此奢侈，這老頭兒。現在這一切又重演了！

由于行李多，我一時出不了站，用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把行李搬到寄存處，由于繞路，累得渾身臭汗淋淋，喘息稍定，才發現我身上連寄存那幾件行李的錢都沒有了，買車票時都沒想到這個問題，懷著一絲僥幸的心理我把身份證遞給了寄存處的那個婦女，對她說錢丟了，看能不能先用身份證作抵押，豈知她連看都沒看就把身份證給丟了出來，朝我吼：“這東西值幾文錢！”我說不能寄就算了，何必如此大呼小叫，豈有此理！真夠倒霉的！要不是碰到那小子我何至如此！

這時有個聲音在我身后說：“我來幫他付寄存行李錢！”我回頭看到一個高高瘦瘦，戴眼鏡的青年提著一個皮箱站在我身后，他正往外掏錢。我說這怎么好意思呢？他說出門在外誰都會有困難的時候，我說我可是有一大堆行李，“沒關系。”他說。

在電視劇里才有的鏡頭出現在我面前，我說：“找到昆明的親戚還你錢，請你留個地址好嗎？”就像那陜西小伙子對我說的話。他說：“小事一件，我幫你不是為了讓你怎樣來感謝我，再見！”他就這樣匆匆從我眼前消失了，我還來不及感謝他一聲。

從那以后，我認識到善善總是并存的，善良的人后面總有善良的支持者。我也不再為過去的那事抱怨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