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捋著老榕的根須
夜晚背轉身去
良久的沉靜
大同路躲進小城的僻處
深秋憂郁地搖落幾枚青黃的葉子
那個擺煙攤的男人
此刻已經衰老下去了
一些親切的朋友
正跌跌撞撞地遠走
那殘破的紙燈籠
像是布滿邪氣的鬼魅
它們一直不言不語
從大同路開始
我長發凌亂行色匆匆
然后將頭埋入燈火
而黑暗讓我看得更清晰
從大同路開始
世界寂寞得只剩下車水馬龍
車水馬龍
聲音不知從哪里傳來
聲音不知從哪里傳來
四周有一刻停止躁動
甚至死亡、深夜和靈魂
都可以聽見心跳
而血液正縱橫整個十月
人間煙火貧乏得失去溫暖
欲望之手操控了全部的命運
仿佛一切都是凄美的
而我們只剩下殘損的器官
星星垂落塵土飛揚
萬物得寸進尺把平靜的唇放在你的額頭
聲音不知從哪里傳來
現在只剩下一道目光
頭顱的一側
聲音究竟從哪里傳來?
皖北馬戲團
這個馬戲團
其實與漳州并無多大關系
它出沒于晚間十點之后的街頭
一家子,幾個親戚,一臺VCD
兩只聲音沙啞的音箱
那瘦弱的黃馬應該算是一個童工
它怯生生 像是剛剛挨了斥責
但它已走南闖北
成了許多個異鄉的夜晚的道具
從皖北到閩南
漢子的表演并不新鮮
魔術“空中抓米”“呵呵
我們都不用買米啊
想吃飯往空中一抓,煮了就是”
這是窮人的幽默
粘滿塵土和路燈黃色的疲倦
當然精彩之處是拿自己的身體作文章
“吱吱吱啪嗒啪嗒”
漢子的前胸后背都隆起鐵蛋般的肌肉
他的表情夸張,但肯定不輕松
畢竟只是條漢子
體重不過五、六十磅
有一個節目很殘酷
就像底層人的生活
漢子親自卸了四歲女兒的肩骨頭
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突然倒在鋪著紅布的地板上
人群中驚起一片圍觀的呼叫
有人甚至倒退幾步
人的骨頭都可以用來表演
主角是一個光著上身 渾身骯臟的
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有人往地板上扔些殘破的紙幣
有人開始散開
夜的警察開始清場
皖北馬戲團的吆喝聲直響到深夜
而秋天的閩南開始有些冷
他們匆匆地收拾家當
明天將在哪里劃地為舞臺
生活的大蓬車一路搖搖晃晃
你走之后
我又將是誰的看客?
過 程
從上午到下午
轉眼
母親說 又得做第三餐了
從六月到九月
轉眼
父親說 自己的咳嗽又犯了
從少年到中年
轉眼
我點了一根煙
生命就這樣暗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