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歲那年才和母親一起離開老家,到烏蘭浩特市與父親團聚。我在烏蘭浩特市上小學,那時我父親是旗里的負責人。父親對孩子的愛,是從他的革命職業中產生的。父親既嚴格要求我,又十分疼愛我。父親于1967年7月15日永遠地離開了他的家人和他熱愛的工作。我常夢到父親,在夢中看到他慈祥的面容,他在和我談話,我那么快活興奮,可一醒來,父親就不見了。我恨為什么自己這么早就醒了,不會長時間夢下去嗎……我失去父愛,沒叫爸爸已三十八年了,沒有一天不想念他,父親去世時,才四十五歲呀!如果他真能活著的話,我寧愿把我活著的年齡全給父親,讓父親長壽。但他回不來了,這是真的,可我常有思念父親而心痛的感覺。
父親在青年時代為尋求真理,為民族的解放,于1945年8月參加革命,于1946年10月加入中國共產黨,他常說,入了黨,一生心愿實現了,只能全身心為之奮斗,別無他求。
1945年10月5日,暴彥巴圖與杰爾格勒、官布扎布等八十多名蒙古族青年組建了“內蒙古人民革命青年同盟”(不久改為青年團),他們針對偽滿軍警憲特畫皮翻新,社會秩序混亂,和日寇大潰退前投放鼠疫菌苗的禍害,采取了行動。10月下旬,杰爾格勒、官布扎布、暴彥巴圖在喇嘛廟召開大會,內蒙古人民革命青年團科右前旗團部宣告成立。
1946年10月,以宋振鼎為書記的中共科右前旗工委誕生,成員有:杰爾格勒、官布扎布、暴彥巴圖、陳凱(女)。
日本天皇宣布投降,在華的日本關東軍放下武器。偽王爺廟軍校和偽軍也紛紛倒戈。倡導東蒙自治運動的一派人在這部分隊伍的基礎上組建了東蒙自治軍,這使周圍地區的偽軍警憲特既恨且怕,烏蘭浩特北面的索倫,甚至出現了國民黨黨部,對科右前旗特別是烏蘭浩特的革命勢力構成嚴重威脅。這時,杰爾格勒、官布扎布、暴彥巴圖組織了近三十人的宣傳隊,陪旗長達瓦敖斯爾給牧民和鄉紳拜年。在1946年春節前后的一個月里,動員牧主獻出五百多匹馬,支援東蒙自治軍,并組織起一百多名有槍的農牧民,建立了科右前旗自衛總隊。科右前旗自衛總隊,因它以中老年農牧民為骨干,被群眾稱為“老頭隊”,它多次轉戰在烏蘭浩特以北地區,對消滅地痞流氓閻振山的所謂“國民黨光復軍”和由偽滿爪牙改頭換面的土匪武裝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暴彥巴圖、杰爾格勒、官布扎布憑借著身后的群眾基礎,團結蒙漢青年,率領地方武裝,在消滅小股土匪之后,使王爺廟以北地區出現了局部的治安良好、社會秩序穩定時期,為1947年內蒙古自治區“五一”大會的召開,提供了安定的環境。
在興安嶺山麓科爾沁草原革命烽火中,杰爾格勒足智多謀,官布扎布處事穩健,暴彥巴圖善于聯系群眾,被稱為“前旗三杰”。
1946年初,中共中央東北局派來幾位同志,在王爺廟組建了東蒙工委,工委很重視“前旗三杰”所從事的開辟性工作。(摘自內蒙古人民出版社發行的《情系大漠的暴彥巴圖》)
興安盟出版的《科爾沁烽火》第一集中詳細記述了我的父親(官布扎布)1946年6月——1948年秋,在科右前旗“阿里德爾”、“白新扎拉嘎”、“巴拉格歹”等努圖科開展土地改革運動的過程。在巴拉格歹努圖科開展土地改革運動時,一次與土匪交戰中,父親頭部受傷,仍堅持指揮戰斗,打退了土匪多次猖狂進攻,保衛了新生的人民政權。
1947年,內蒙古自治區成立前后,父親堅定地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線一邊,同國民黨反動派、反動的民族主義上層人物和帝國主義勢力進行了堅決的斗爭,為增強民族團結,捍衛祖國統一,開創和建立內蒙古自治區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中,他從事黨的工作和農牧業生產建設工作,認真貫徹執行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為發展呼盟地區的社會主義事業作出了重要的貢獻。(摘自《黑龍江日報》1978年8月23日)“文大”期間,父親堅持原則,對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的盜行逆施深惡痛絕,以實際行動進行了針鋒相對的斗爭,因此受到誣陷和殘酷迫害,身心受到極大摧殘,于1967年7月15日含冤逝世。在被林彪、“四人幫”從精神上到肉體上殘酷迫害時,他保持了一個共產黨員的錚錚氣節。在被打得鮮血淋淋時,父親說:“共產黨是偉大的。我還會被任用的,即使不成,我還可以到基層或一個村,同群眾一起搞社會主義,最終受審判的不是我,而是丑劇的操縱者!”我父親就是這樣敢于堅持原則、襟懷坦白的人。
在我的小書房里,放在最顯眼位置的是我父親于1954年——1955年在越南民主共和國工作期間作出許多成就獲得的越南民主共和國總理范文同授予的“獨立—自由—自主”三級勞動勛章和“友誼徽章”。在越南工作期間,父親于1954年7月受到胡志明主席的接見,書房里還擺著1955年越南民主共和國總理范文同接見中國專家組并合影的照片。小書房還有兩張請柬,一個寫著“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10周年定于10月1日上午10:00在天安門舉行閱兵與群眾慶祝游行大會敬請光臨”,另一個寫著“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0周年,定于1959年9月29日下午2:30在人民大會堂繼續舉行慶祝大會敬請光臨”,右下方印有毛澤東、劉少奇、宋慶齡、董必武、朱德、周恩來字樣,還放著周恩來總理頒發的任命書。
我父親生前曾對子女講過,為幫助越南人民治理戰爭創傷,發展經濟,增進兩國人民的友誼,我在異國他鄉工作過,這是我的光榮,還能參加規模空前的國慶10周年大會,并幸運地見到毛澤東、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這使我永遠難忘。父親永遠離開了我們,但他留下的永久的、珍貴的精神財富,影響著他子女的一生,我們定將這精神財富轉化為革命的動力。
我還記得,1964年7月的一天,我到內蒙古新城賓館看父親,他看見我面帶笑容地說:“寶音,讓你看看世間最好的最漂亮的書!”我以為他又給我買了學習馬列的輔導書(我當時在內蒙師院學習),沒想到他從包里拿出一本合訂的特別精致的深紅色布紋書皮的《毛選》。父親說:“小心,不要弄臟了!”一看他那樣喜歡,我不敢要,我愛不釋手地看起來。他問了我的學習生活等情況后說:“快開會了,還有事嗎?”我回答:“沒事了,您上次寄來的錢我還沒花完呢!”他把《毛選》放進包里走了。以前父親公出或到基層開展工作,都帶四卷本黃色簡裝的《毛選》,這本《毛選》,1966年初父親給了我,我一直珍藏著。這是父親留給我的最后一本書。前年,我女兒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我想了很久,送她什么呢,最后決定送我父親生前隨身帶著的這本《毛選》,我給她時講述了這本《毛選》的來歷,她聽后激動地說:“爸,這是最好的禮物……”我想,父親若知道他沒見過的孫女繼承了他最珍愛最寶貴的精神財富,一定會含笑于九泉。
今年春節,全家團聚,我回憶父親時,記起了這本《毛選》,問我女兒:“你爺爺的那本《毛選》還在嗎?”她說:“在呀,那是我爺爺隨身帶的書,我會永遠珍藏,作為永久的紀念。”我對她說:“好,不僅珍藏,還要抽時間多看看,特別是《矛盾論》《實踐論》《為人民服務》等文章。”說實話,我真怕她丟了。因為這本《毛選》上有我父親學習的墨跡。記得我上大學時,他對我說:“我1944年起讀過《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新民主主義論》等著作(當時還是油印的單行本),毛主席的著作為我走向新的人生之路——走向革命起了重要作用,現在條件好了,咱們都要好好學習。”我當時說,我一定會好好學習。每當我看到《毛澤東選集》,就想到父親的這本《毛選》,就仿佛看到父親還在認真學習、寫作并教導我的情形。我聽了女兒的話后,放心了。我的孩子長大了,懂事了。如果他的爺爺還活著,哪怕是植物人,只要我們每天都能看到他,多好啊……親愛的父親,您的音容笑貌,您革命一生的功績,都將永遠銘刻在我們的心中,您是我們永遠的楷模,我們永遠懷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