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對盛行于清代中晚期至民國時期的文房用品——刻銅墨盒的介紹文章已發表許多,在此,筆者也想談一談收藏刻銅墨盒的心得。
書畫藝術與雕刻工藝的巧妙結合
刻銅墨盒作為一個新興的收藏品種,它的藝術價值主要體現在哪方面?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值得大家研究、探討的問題。筆者認為,欣賞刻銅墨盒既不能僅從它上面的書法、繪畫水平著眼,也不能單從雕刻工藝高低出發,而要看兩者的綜合水平如何,即刻銅藝人是否能以運刀如筆的高超技巧鐫刻出高水平的書法、繪畫作品來,這其中的鐫刻工藝水平應該是決定性因素。

回顧刻銅墨盒的發展,我們會發現,在這些銅質文具上,往往凝聚著書畫名家和刻銅高手的共同心血。當時,許多墨盒上的書畫稿是由書畫名家提供的,甚至有不少是畫家興致所致,便在素面墨盒蓋上揮毫行書作畫,最后由刻銅高手刻鍥而成的聯袂之作。這類作品不同于將紙上的作品摹刻在墨盒上,而是刻銅工匠將畫家畫在墨盒蓋子上的即興之作再以刻刀鐫刻下來,才得以留存至今,故此極為難得。
著名畫家陳師曾先生之子陳封雄先生在回憶隨其父逛琉璃廠時,為同古堂店主張樾丞寫繪畫稿的情景時寫到:“先父去了就直接到(同古堂)后面找張老板。作坊案子上擺著許多新制成的光板白銅墨盒和銅尺,上面已經均勻地涂了一層細白粉,等待書畫家動筆。先父挑選了中意的墨盒或銅尺后,便在上面作畫。通常都是畫他最擅長的竹、梅、菊。有時墨盒體積較大,便勾勒一幅線條較繁的山水畫。先父在銅件上創作的畫,都由張樾丞親自奏刀,因為他的刻工最精,對先父的繪畫體會最深,所以刻出來的作品與原作不爽毫厘,能將先父的繪畫風格完全表現出來。因先父在國畫界享有盛名,所以同古堂極歡迎先父去作畫。它所售刻有先父畫作的墨盒等物雖然價格稍昂,但銷路甚佳。”據封雄先生統計,不足10年間,同古堂大概雕刻了上千件陳師曾的作品。1996年人民美術出版社曾將陳封雄先生珍藏的師曾先生寫繪的部分墨盒、銅尺的拓片集結出版,名為《陳師曾畫銅》。
除此之外,我們在市場上看到的一些由普通文人提供書畫稿或匠人自己繪刻的銅墨盒,基于那個時代文人與匠人的書法、繪畫與雕刻功底,其中并不乏精彩之作。筆者所藏兩方無名款蘆雁圖墨盒,一方寫實的刻繪精微、栩栩如生;—方則略帶寫意風格,然兩方墨盒上隨風搖曳的蘆花、空中與地上啼嗚呼應的大雁,卻拋都刻畫得極為傳神,絲毫不遜色于名家之作。
另一方明顯帶有清晚期風格的無名款白銅墨盒上,作者以白描的手法繪刻出一幅形象生動的“李白醉酒圖”:在一個院墻上開有花窗的庭院中,酣醉的李白頭倚著右手,斜坐在一把木椅中。他朝著佇立在身旁、奉旨請他進宮的高力士擺動著左手,表示回絕。而高力士的臉上則呈現出一副因無法復命而皺眉撇嘴的沮喪神情,連手中握的拂塵也無奈地低垂著。兩位人物的神態及心理活動,被刻畫得極為傳神。更令人叫絕的是,在李白的腳邊,除有一個大酒缸和一個帶蓋的啐壺外,竟然還有一只跌落在地的酒杯。正是這只酒杯,巧妙地襯托出了李白的酣醉。觀看這幅傳神的畫面,不禁令人想起了那句表現文人氣節清高的詩句“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想來這個墨盒的主人或許也是一位淡泊名利的文人吧?
內涵豐富歷史價值高
作為曾經盛行一時的文房用品,銅墨盒曾被普遍當作表達友情、親情甚至愛隋的饋贈品,也曾作為嘉獎品、紀念品而被公私機構所青睞。這其中,便有—些是與近現代名人和事件密切相關的、具有—定歷史價值和紀念意義之物。
例如,筆者藏有一方國民黨首任憲兵司令谷正倫在創建憲兵部隊時期頒發給一位在文化課考試中獲得第一名的部下的獎品,這方刻繪有清供圖圖案的墨盒,是由北京懿文齋承制的。還有一方上面刻有雙勾文字“帶兵有方”的墨盒,則是人所共知的大軍閥韓復榘贈送給一位部下的紀念品。
在一方曾任陜西巡撫、兩江總督的端方(字午橋)贈友的墨盒上,刻有—段詩文,并在詩文外刻了一圈古代青銅器上的金文,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這位嗜好金石之學,并曾著有《陶齋吉金錄》的清末重臣即使是在為朋友訂制墨盒時,也不忘了在它上面加上點個人雅好的成分。
還有一方盒面上雙勾隸書“除惡務盡”,它是北平市立二十六小學頒發給在“捕蠅運動”中獲得總分第三名的一位小學生的,正是那個時期的所謂“新生活運動”的一個真實記錄。一個長方型的白銅墨盒,是一位名叫良庸的男子贈送給名為惠敏的女子的,除上下款外,墨盒中央只有一個書寫得極為漂亮的楷書“善”字,它無疑是那位男子心目中女性最高美德的濃縮。也許這方精美的墨盒還負載著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呢。而一方刻有傳神的松鶴和口銜靈芝的神鹿的墨盒,則是兩個年輕人在1941年的訂婚紀念品,想來如果他們還健在,也應該是八九十歲的老人了。至于上面刻有“血性良心”、“抗戰勝利”等字樣的墨盒,則無疑是與戰爭年代息息相關的物品。
從諸多介紹文章中,我們也知道,在公私藏家手中也收藏著諸多名人相互饋贈或使用過的墨盒。例如,在梅園新村紀念館便收藏著一方李克農、葉劍英、徐冰贈送給董必武的墨盒;在中南海則珍藏著一方被定為國家二級文物的毛澤東主席使用過的墨盒,它的上面鐫刻著5m多字的“朱柏廬治家格言”。此外,清代狀元陸潤庠自書贈友的墨盒;康有為所書墨盒;蔡元培贈友的墨盒等,也都被收藏者作為珍貴的文物寶而善之。
留存至今的刻銅墨盒很少有圖案相同的,甚至可以說絕大多數是唯一的,這也許是許多收藏者為何總是期待“下—個驚喜”的原因之一。不過,同—題材不同表達方式的墨盒卻偶爾能收集到,這無形中給收藏者提供了更廣泛的想象和欣賞空間。例如,筆者手中藏有—方陳寅生書刻的全篇楷書《蘭亭序》墨盒,同時還有—方由不知名工匠刻繪的墨盒,在這方墨盒上除了也有刻有全篇《蘭亭序》外,在盒蓋中央不刻有“蘭亭修禊圖”。而兩方均為黃銅質,尺寸大小也差不多的宗教題材墨盒上,一方上面是姚茫父所繪的坐在蒲團上的老和尚,另—方則是半丁所繪盤坐在貝葉上的面壁羅漢,這兩方墨盒與我的那方姚父書繪“六佛同龕圖”墨盒擺放在—起,頗得異曲同工之妙。
在這里順帶要說一句,同收藏其他物品一樣,有意專項收藏銅墨盒的朋友若想提高自己藏品的檔次,增強辨偽識真的能力,也要在書法、繪畫及雕刻工藝等藏識方面下一番工夫。
(責編:辛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