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南京大屠殺的第一黑手——田中正明

田中正明，何許人也

此人1911年出生于長野縣，青年時代在日本右翼勢力開辦的興亞學塾學習，并受到在興亞學塾任教授的日本右翼法西斯主義代表人物大川周明、滿川龜太郎思想的影響。1933年他加入松井石根為會長，打著“興亞”旗號，實則琢磨如何統治中國及亞洲的“大亞細亞協會”，深得松井的賞識和信任，經松井石根提拔擔任其秘書，并任該會機關刊物《大亞細亞主義》的編輯長，從此成為松井石根的忠實追隨者。在此期間，他隨同松井石根到中國進行有關活動。1937年他應征加入“中支那野戰兵部隊”。此間他出版過名為《圣戰·菊水部隊從軍記》(平凡社)的美化日本侵華戰爭的書。1945年他復員后回到家鄉長野縣，任《南信時事》新聞編輯長。1946年他被聯合國占領軍指為戰犯(C級)，并予開除公職。

炮制《南京大屠殺的虛構》一書混淆視聽

1952年后，田中正明利用印度法官帕爾的“日本戰犯無罪”的判決書，做了許多文章，出版了《日本無罪論》、《何為東京審判》等。他還出版了為黑龍會、玄洋社等臭名昭著的日本侵華右翼團體樹碑立傳、歌頌日本“大亞細亞主義”的《大東亞先覺傳》、《亞細亞風云錄》等書。而影響最大的還是他在南京大屠殺問題上所做的文章。

《南京大屠殺的虛構》(以下簡稱《虛構》)共分7章。其中第一章“大屠殺派的虛妄”是全書的理論總綱，對戰后報道南京大屠殺的《朝日新聞》及著名作家、記者本多勝一先生等“大屠殺派”進行了攻擊，認為“大屠殺派”所言是無稽之談。然后，為達到為南京大屠殺及松井石根翻案之目的，田中正明制造了一個理論前提，我們可以歸納為“資料等級論”。他說：“記述歷史有一大禁忌，就是絕對不能以傳聞為證據撰寫論文或記事。一正確的記述當然有賴于正確的資料。資料可以分為一級資料、二級資料、三級資料等等。傳聞資料屬于三級資料以下。在嚴肅的審判中，這種資料應被認為沒有采用價值而不構成證據。但是在東京審判中，由于不設偽證罪，致使這種三級以下的資料泛濫成災，而且后來竟然被渲染成一級資料，甚至還寫進了教科書。”

《南京大屠殺否定論的15個論據》的荒謬性

1987年，也就是南京大屠殺發生后50年的時候，田中正明又在《南京大屠殺的虛構》一書的基礎上，補充了“新材料”、提出了“新觀點”，在表述上也更加系統化，寫成了《南京事件的總結——屠殺否定論的15個論據》(東京謙光社出版，以下簡稱《總結》)一書。

田中正明提出的否定屠殺的論據之一是“當時南京的人口”。田中正明認為，所謂死了30萬-40萬人，可是當時南京的人口就沒有那么多。據管理安全區的國際委員會的公文記載是20萬人又據日軍俘虜的中國軍官的記錄，南京的“非戰斗人員是10萬人”，“南京市民大約有20萬人”，南京防衛軍5萬人，合在一起，頂多只有25萬人。

日本右翼分子否定南京大屠殺者無一不在當時的南京人口問題上大做文章。他們當然知道，一口咬定當時南京的人口總共才20來萬人，那么“屠殺30萬人”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然而，實際上這20來萬人只是南京大屠殺后的幸存者。作為中華民國的首都，南京是一個人口眾多的繁華都市。據《南京市人口資料》記載，截至1937年6月，南京市的人口有101萬多。日本侵略軍逼近南京時，有半數人疏散逃難。日軍占領南京后，另有十幾萬名未能從南京撤出的中國軍隊官兵，還有城外倒流過來的難民。這表明，南京失陷后、大屠殺實施之前的人口至少有50萬。經日軍在南京一個多月的大屠殺后，人口卻變成了20來萬。這剩余的20來萬人絕大多數都待在“國際安全區”內，才得以幸免于屠殺。

田中正明提出的又一個證據是“沒有人看見累累的尸體”。他說：按東京審判時有關證人的說法，說當時的南京到處都是尸體。但是當時人城的官兵、還有100多位新聞記者和攝影記者誰也沒有看到。占領南京3天后接受記者采訪的貝茨教授高興地說“有秩序的日本軍隊入城。和平早一點來到南京，那比什么都好。”(《東京日日新聞》1937年12月6日)日本官兵不必說，15個國際委員會委員、5個外國記者，他們作為第三國人，誰也沒有看見中國方面的證人所說的那種悲慘情景。

實際上，田中正明提出的這條所謂的“證據”是十足的謊言。貝茨在日軍入城3天后，似乎還沒有發現大屠殺的展開，或者面對兇殘的日軍只能曲意逢迎。但貝茨后來在東京審判上站出來為日軍大屠殺作證，這令田中正明十分失望和不滿，認為貝茨說法前后不一，因而不足信。但日軍大屠殺持續6個星期，貝茨在日軍人城3天后說的話怎能不因后來目睹的大屠殺而改變?而且，現有大量原日軍士兵日記、回憶錄、外國記者當時的報道、有關資料照片等等都表明，“累累尸體”的記載簡直不勝枚舉。就連日本“南京戰史編輯委員會”編輯出版的《南京戰史資料集》(東京偕行社1989年版)本來是為否定南京屠殺而編輯的，但其中仍有不少可以證實大屠殺存在的文字。可見要將大屠殺完全毀尸滅跡，并不容易。只是田中正明對“看見累累尸體”的材料硬是一律視而不見，而幻化出“沒有人看見累累尸體”的謊言，奈何!

田中正明提出的證據之三是“架空的俘虜大量殺害說”；他首先說明激戰中擊斃俘虜是“當然的戰斗行為”，“并不違法”，并舉出1945年7月8萬名德軍俘虜在翻越阿爾卑斯山時“被集體屠殺”來證明“戰爭是多么殘酷無情”，為屠殺俘虜正當化尋找根據。田中正明否定了報上刊登的原日軍伍長關于屠殺俘虜的證言，說在南京俘獲的俘虜主要的出路有3條，一是釋放，二是使役，三是充作“維新政府”的“綏靖軍”。

眾所周知，由于唐生智背水一戰的冒險戰略，使得南京失守后，中國軍隊失去退路，無法及時撤出，致使數萬名士兵在長扛岸邊無船過江，遭日軍屠殺后被江水沖走。參加南京保衛戰的官兵除了陣亡者外，幾乎全部被屠殺干凈。日軍對這些俘虜的屠殺既然是成千上萬地屠殺，當然就是有組織和有計劃的屠殺，充分暴露了日軍的殘忍無道。而田中正明等日本“大屠殺抹殺派”卻以“戰爭殘酷無‘隋”為由，輕描淡寫地為屠殺俘虜的犯罪行徑開脫。歸根到底，這種“殘酷無情”的戰爭本來是日本人侵人中國、強加于中國人民的，日軍發動的這一戰爭本身就是罪大惡極的侵略戰爭，更不必說在戰爭中大量的屠殺了。

田中正明提出的證據之四是“崇善堂埋葬11萬人的謊言”。田中正明認為東京審判中提出的慈善機關崇善堂埋葬了被日軍殺害的11萬人，是編造的，認為這是后來中國方面為東京審判準備材料而組成的南京地方法院檢查處敵人罪行調查委員會所杜撰的，而組成這個委員會的14個團體中，也包括崇善堂在內。田中認定這類材料屬于“后期材料”，沒有可信性。他還特別舉出一個叫阿羅健一的人提出的一個“關于崇善堂的重大發現”，即他在日本國會圖書館發現了1935年《南京市政府行政統計報告》中的記載：崇善堂的“事業內容”不包括“埋葬”、“葬禮”等活動。而且崇善堂因為財政原因一度停頓，直到1938年9月才恢復。這與中國方面所說的崇善堂在事件發生后的4個月總共埋葬11萬具尸體是有很大矛盾的。

崇善堂作為慈善團體，不是殯葬機關，當然不從事尸體掩埋。這不是阿羅健一的什么了不起的“大發現”。研究證實，日軍的南京大屠殺為史無前例之暴行。面對“同胞遍地慘死”的現狀，作為慈善機構，具有140年歷史、靠不動產有穩定收入的崇善堂在資金相對缺乏的情況下，仍然組織人員和汽車，雇用不少小工，分組作業，先城里后城外，歷時4個月艱苦勞動，掩埋了 11萬具大屠殺犧牲者的遺體。而且當時從事這種掩埋的還有紅十字會等慈善團體。關于這個問題，中國學者程兆奇在《掩埋三題》一文中、日本學者井上久士先生在《遺體埋葬記錄不是偽造的史料》中都提供了有說服力的史料，證明了崇善堂、紅十字會等慈善團體的尸體掩埋的史料是無可懷疑的。

田中正明提出的證據之五是“何應欽上將的軍事報告”。田中正明說，當時的中華民國國防部長兼軍事委員會主席何應欽在 1938年臨時全國代表大會上所作的軍事報告中，沒有提到南京大屠殺。其他部分都有詳細的統計報告，而唯獨不提日軍的殘暴行徑。田中正明認為這表明沒有南京大屠殺。

這里首先必須明確：從邏輯上講，何應欽報告提不提南京大屠殺，與南京大屠殺是否存在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反過來說，即使何應欽在那時提到了南京大屠殺，則田中正明也必然設法以“中國政府的一面之詞”等理由予以否定。所以，何應欽的報告與南京大屠殺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不能用來互證。何應欽為什么不提南京大屠殺，只有何應欽本人最清楚，我們現在只好推測。首先，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軍隊由于種種主客觀的原因，連首都都丟掉了。此事不僅是日本軍國主義強加給中華民國的恥辱，也是蔣介石、國民黨及國民政府的恥辱。事實上，當時南京的外國人士(如田中正明提到的杜丁)就批評蔣介石、唐生智等扔下士兵自顧逃脫。所以，何應欽在國會上的軍事報告中不提30萬人被屠殺事件，不無暫時回避輿論指責的考量。田中正明在《南京大屠殺的虛構》和《南京事件的總結》兩書中，都提到日本產經新聞社出版的根據蔣介石日記編輯的《蔣介石密錄》一書中，有蔣介石1938年1月22日的日記，其中有“在南京保衛戰中，中國軍隊傷亡6000人”一句。對此田中正明評論道：“隱瞞自己的傷亡數，夸大敵方的死傷是戰時宣傳的常態。根據日本大本營的南京戰果統計，敵人死傷是8．6萬人，恐怕有點夸大。但蔣說6000人，未免太少了吧?”且不論蔣介石這話是否為右翼傾向極濃的《產經新聞》的惡意偽造。即使假定蔣介石確實說過此話，也只表明當時蔣介石及國民黨高官逃出南京后，在日軍的嚴密封鎖下，消息是多么閉塞；同時此話也表現了蔣介石在南京戰役失敗后無可奈何自我安慰的心理狀態。其次，當時的南京處在日軍占領之下，時間長達7年半之久，國民政府對傷亡數字無法進行統計，而且這種統計本身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精力與時間，在沒有充分掌握第一手資料之前，何應欽在報告中未提南京大屠殺，這更可說明國民政府對南京大屠殺的傷亡數字的認定是慎重的，也說明后來提出的數字是經嚴謹的調查之所得，是可靠的。

田中正明提出的證據之六是“沒有目擊者的‘大屠殺”’。說當時的日本記者沒有誰看到過南京大屠殺，并援引阿羅健一在1986年的《正論》雜志上發表的舊日軍及其隨軍記者的訪談來證明自己的結論，最后還把自己也擺子進來，以“筆者所看到的南京”作為證據。

田中正明的“沒有目擊者的‘大屠殺”，完全是欺世之談。目擊南京大屠殺、如今見諸于文字資料的不知凡幾。例如，著名的東史郎先生不是目擊者嗎?然而田中正明等日本右翼分子對此一律采取不承認的蠻橫態度，并指責這些目擊者為“污蔑”，是“損害皇軍名譽”。這樣將目擊者抹殺掉了，在田中正明眼里就“沒有了目擊者”。同時，田中正明又搬出了阿羅健一在20世紀80年代對原侵華日軍及隨軍記者的采訪作為依據，說他們都“沒有看到屠殺”。采訪那些死不反省的侵華分子，讓他們來作證明，則無異于作偽證，結果當然只能是“沒看到大屠殺”。問題是，田中正明早在《虛構》一書中，就表示“后期資料”不可信。這些對老兵的采訪文章難道不是田中正明所說的那種“后期資料”嗎?這前后的矛盾說明了田中正明“證據”到此處仍然無法掩蓋南京大屠殺真相，只好顧頭不顧尾了，最后甚至把自己也拿出來作“見證人”，實在是自欺欺人的拙劣伎倆而已。

歷史罪行是抹煞不了的

總之，田中正明是日本右翼分子中“大屠殺抹殺派”的代表。他將其后半生的時間和精力全都投注于對日本侵略戰爭的辯護、對日本戰犯的美化、對南京大屠殺等日軍暴行的抹殺。他在《南京大屠殺的虛構》、《南京事件的總結》等書中，表現了為侵略戰爭免罪、為戰后被處死的松井石根等戰犯復仇的強烈沖動，顯示了為掩蓋罪行而不擇手段的那種病態的頑固與執拗。

可以說，田中正明及其“抹殺論”是20世紀90年代后形成的日本右翼文人否定南京大屠殺思潮的一個源頭。

(莊成摘自昆侖出版社《日本右翼言論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