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無疑是一種純消費行為。它消耗人力、物力、財力。最終的“產品”是國家安全(對某些國家來說,還包括國家強盛),而不是實現價值增值的物質產品。軍費從國家財政開支中分出之后,直接進入軍事消費過程(生活、裝備、維持),其大部分用于軍事專用晶方面的消費。正如馬克思所說:“從直接的經濟意義上看,一個國家生產軍工產品就像把自己的一部分資金往水中投一樣。”
你就是戰爭的消費者
從冷兵器到熱兵器,從熱兵器到核武器,戰爭的代價呈幾何級數增長。長矛、盾牌、弓箭等基本武器從文明的早期,一直到十四五世紀,幾乎沒有多大變化,但這并不等于戰爭的代價很低。長矛、盾牌這些在今天看來制作簡單的武器在生產力低下的古代,成本并不低。在希臘的騎兵中僅重裝騎兵平時一年要花費4萬美元,戰時則花費更多。
15世紀,火器開始普及。16世紀,戰爭的規模是以百萬英鎊為單位計算的。
到17世紀,戰爭的費用增加了10倍。拿破侖時代,每年需要的軍費高達1億英鎊。以此為契機,急劇上升的戰爭經濟成本經過第一次世界大戰再創新高。20世紀30年代中葉,軍費開支是19世紀末的25倍,每個士兵的裝備成本從200美元上升到2500美元。
第二次世界大戰到現在,武器彈藥價格少則上漲幾十倍,多則上千倍。在工業革命的150年中,常規武器的殺傷力增加5個數量級。原子彈的產生使武器的毀傷力一下子提高到相當于火藥發明以后所有戰爭消耗的總和。武器的毀傷力終于達到極限。
核武器的殺傷力極其強大,其造價也是高昂的。不說別的,僅其保養費就高得驚人:俄羅斯每年花在這上頭的費用就在20億美元以上,而美國更高達45億美元。
現代戰爭雖然人員傷亡的代價趨小,但戰場消耗的代價卻更大:短短42天的海灣戰爭就耗資高達600多億美元,連美國都難以承受,只好向盟國攤派戰費。
美國在阿富汗的戰爭消耗同樣驚人:美國國防部2002年5月向美國國會報告說,自從2001年10月美軍開始對阿富汗實施軍事打擊以來,軍費開支已達170億美元、
由于戰爭的財力和人力都是有限的,因此,交戰國一般都是一邊對戰爭目的和破壞規模的費用進行投入產出計算,一邊圍繞作戰武器的水平和攻擊對象,進行互相牽制,互相控制,尋找戰爭的出路。
在戰爭消費中,貧富不均現象也十分突出。
美國1947年的軍事支出是 143.68億美元,超過了世界上所有其他資本主義國家的總和,其后一路攀升,到1978年突破1000億美元大關,1982年突破2000億美元大關,2001年突破3000億美元大關。而2003年的軍費預算將達3790億美元的歷史新高,已接近4000億美元。
1992年,美國的人均軍費為 1164美元。這對于廣大發展中國家來說,無異于天文數字。當年,尼泊爾的人均軍費為2美元,馬拉維為3美元,中國為6美元,印度為 8美元。
戰爭消費對于人類來說,的確是一筆數字驚人的消費:到20世紀80年代,全世界年軍費開支已經約 1萬億美元,并常年保持著2000萬一3000萬人的不事生產的軍隊和為數甚巨的軍工生產隊伍。這些錢有沒有給人類帶來和平呢?
統計表明,人類歷史上沒有戰爭的年代很少見。從公元前15世紀到今天的3500多年間,沒有戰爭記錄的時期只有短短的200多年。從 1945年到1990年的2340個星期中,全球只有3個星期是真正無戰火的日子。
戰爭與經濟密不可分
既然是消費行為,那就有控制與刺激的問題。對此,經濟學家各執己見,觀點不一。
控制論者認為,戰爭消費在經濟上是非生產性的,對人類社會來說是一種浪費。因此,在滿足軍事基本需求的情況下,世界各國都應該盡可能地控制軍備,即便增加,也應以維持現有經濟的運行為基準。有的學者通過宏觀經濟計量模型分析得出結論:全球軍費開支減少20%,就會使私人投資和消費分別增加1%~2%。也就是說,控制戰爭消費有利于經濟發展。
刺激論者認為,戰爭消費能夠促進經濟增長。其原因之一是軍費對工業發展有一定的積極作用(軍晶訂單);二是某些軍事技術成果可以轉為民用,從而推動民用技術進步;三是基礎設施的貢獻;四是人力資本的貢獻;五是提供安全環境。還有一點,就是軍費可以產生“地區乘數效應”——用于某—地區的軍事開支,可以刺激當地產品需求。
有學者指出,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生產力過剩,需要依賴戰爭消耗物資,才能維持經濟的增長。這一問題迄今仍然存在。20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陷入大蕭條,通貨收縮極為嚴重:失業率驚人,不少家庭破產,依賴救濟過活;農民的農產品賣不出去,苦不堪言;人民不敢消費,羅斯福政府推出“新政”,仍然無法拉動經濟。
1941年,日本偷襲珍珠港。美國對日本宣戰,正式全面介入第二次世界大戰,經濟才有起色。20世紀90年代初,美國通過一場海灣戰爭,不僅達到了二戰以來夢寐以求的在中東駐軍的戰略意圖,有效地控制了石油這一戰略資源,也迎來“新經濟”的曙光。美國股市出現了近10年的驚人景氣。1991年4月 17日,海灣戰爭的硝煙尚未散盡,道·瓊斯30種工業股票平均指數首次突破3000點。當然,靠戰爭猛藥刺激經濟發展,并不是一條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即便對美國而言,也不是每一場戰爭都能制造經濟景氣的。
戰爭有周期可循
戰爭作為一種消費現象,也確有周期可以尋查。
從宏觀上看待戰爭的發生和經濟循環的關系,可以說,由于戰爭需要巨大的成本,所以在經濟狀況良好、國家的綜合實力比較強盛的時候,戰爭容易成為現實。與此同時,由于戰爭嚴重消耗經濟,所以戰爭也容易導致經濟下滑。也就是說,在經濟循環的下降期和低谷期,沒有大戰的余力,景氣回升將達到高峰時,開始具備進行大規模戰爭的經濟條件。但由于戰爭要付出經濟成本和社會成本,所以此時也意味著經濟面臨下降局面。18世紀末出現的康德拉季耶夫的長波理論對此作了極好的解釋。
康德拉季耶夫長波以50年左右為一個周期,以18世紀末為起點。第一波(1780—1844年)的頂點有法蘭西第一帝國(1810年),第二波 (1844~1890年)的頂點有美國南北戰爭,第三波(1890~1940年)的頂點有第一次世界大戰(1914年),第四波的頂點有越南戰爭。有人認為按照這一經濟法則,第五波自上個世紀80年代已經開始,其間的大規模戰爭會發生在21世紀初左右。科索沃戰爭、阿富汗戰爭似乎為這一理論提供了新的“注解”。
戰爭消費是一種爭奪政治權力的過渡性消費。一旦國家消亡,戰爭也就無所依靠了。法國政治與哲學評論家蒲魯東在1861年撰寫的《戰爭與和平》一書中認為:人類社會只有經過軍事化的斗爭才能實現沒有戰爭的自由和經濟上公正的烏托邦。如此說來,盡管人類是有理性的,但是,戰爭消費在人類沒有進入自由社會之前是不可避免的。
(聞立龍摘自總第27期《特別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