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福喜與皇家弓箭

作為冷兵器時代殺傷力最強的兵器，弓箭有著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蘊。中國制作傳統弓箭的技藝由來已久，并在中國古籍中多有記載。傳統弓箭不僅是冷兵器中最具殺傷力的射遠武器之一，也是古人們舉行“射禮”的工具和武舉考試中一項最重要的內容。但至清末，隨著近代火器的引進，弓箭漸漸失去了其射遠武器的主導地位，在民間的制作使用也日漸衰微。

近日，記者有幸在北京市朝陽區的一間居民小平房里，見到了“聚元號”弓箭鋪第10代傳人、滿族弓箭制作師——楊福喜。

楊福喜今年48歲。雖說他留了一臉濃密的絡腮須，也無法掩飾他“不惑之年”的豪壯。他指著墻上香港知識產權署署長謝肅方題寫的“聚元號”的牌匾，興致勃勃地說起了他傳承祖業的始末……

歷經300多年的“聚元號”弓箭鋪

清朝時期北京東四大街有個“弓箭大院”，是皇家特設的兵工場，屬于“凈地”，女人不得入內。直到1900年，弓箭大院淪為民間作坊后才允許女人出入和參與制作。弓箭大院是由清朝皇宮里的太監按八卦設計的，生人進去出不來。弓箭大院設有兩個大門，一個在東四南大街清真寺邊上，稱為南大門。另一個位于珠市大街稱為北大門，都設有打更房和護衛。院內除17家弓箭鋪外，其余的五行八作均與弓箭行業有關，如制牛角鋪、鰾行等。所有弓箭店鋪均屬皇家專有，從業者大多為皇親（滿族），其產品都要上交兵部、禮部、戶部等，不得外賣。宮中定期按弓箭大院的人數發放錢糧。這些人地位雖不很高，但待遇豐厚。

“聚元號”弓箭鋪位于“弓箭大院”南大門內第一家，俗話說：一步三市。由于店鋪位置好，加上楊福喜的爺爺楊瑞林(1884—1968年)當了這個店鋪第八代店主后又增加了弩弓、彈弓、彈弩、袖箭、匣箭、箭槍等一些品種，使“聚元號”的生意變得十分興隆。清朝末年，弓箭這一兵器逐漸被洋槍洋炮取代。這些皇家弓箭工場也逐漸淪為民間作坊。楊瑞林制作的弓箭曾于民國初年在巴拿馬博覽會上獲獎，因其獎狀上有國民黨的印章，家人在1966年“文革”時將其燒毀。同時被毀的還有乾隆皇帝所提金字大匾和一些國外向“聚元號”下的訂單，還有他們祖上珍藏的一些珍品弓箭等。

曾給毛澤東主席做過一張弓

1949年以后，“聚元號”弓箭在國內外銷量很大。訂貨最多的是蒙古和青海省。公私合營后，楊瑞林成立了“北京市第一體育用品合作聯社”。1957年合作聯社被改造成了體育用品廠，經營開始轉向。1958年 “大躍進”時期，社會上開展了大張旗鼓的“除四害”愛國衛生運動，很多人為了打麻雀到“聚元號”買弩弓，當時楊瑞林全家男女老少齊上陣，收入頗豐。1959年，楊瑞林還榮幸地參加了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的表彰大會。楊福喜的父親楊文通還曾給毛澤東主席做過一張弓。由于全國弓箭行業大都聚集在北京，從清朝初期的17家到新中國建立時就只剩下7家。弓箭制作工藝繁雜，質量要求很高，在短短幾年內是不可能培養出全能型手工藝人的，絕大多數行內的人也只會一兩道工序。加之“文革”時期，弓箭被當成“四舊”。老弓箭鋪的那些手工藝人現在基本上都不做弓箭了。

1998年，楊文通帶上家傳的一張舊弓去觀看國家射箭隊舉行的射兔子活動。因為射手們用的都是現代弓，楊文通手持的這把傳統弓立刻引起了在場的一些老射手的注意。當他們知道楊文通是舊時弓箭大院的做弓師傅后都十分激動，遂動員楊文通一定要想辦法不要讓手藝失傳。

重拾家族傳下來的絕技

楊福喜是楊文通的三兒子，從小生活在弓箭鋪，耳濡目染，對弓箭制作很有興趣。參加工作后，他先當木工后又開出租車。1998年后，在楊文通的鼓動和協助下，楊福喜放棄了開出租車的工作，向父親學習制作傳統弓箭。然而，歷經50多年的變故，楊家除兩張舊弓外，原“聚元號”的上百種制作工具和“作坊”都早已蕩然無存。楊福喜只好在其家屬院里租了一間小平房當“作坊”，在父親的指導下，經過幾年的學習和實踐，制作弓箭手藝日趨嫻熟。為了開發市場，楊福喜欲與人合作創辦一個弓箭娛樂活動場所。雖然最后未能如愿，但對日后楊福喜下定決心要學會并保持這門手藝奠定了基礎。

1999年，非常喜愛弓箭的香港知識產權署署長謝肅方在見到楊福喜和他造的弓箭之后，當即給他送來一塊專門定做的刻著他親自寫就的“聚元號”的牌匾，并為“聚元號”制作了英語網站。在謝肅方和楊福喜的叔伯哥哥楊福清的支持下，楊福喜拾起家族傳下來幾百年的這門手藝，一心撲在制作弓箭上。

“聚元號”制弓手藝十分繁雜，要經過200多道工序，雖然現在已經用上了先進的電動工具，可楊福喜還是要費3個多月才能制好一張弓。最麻煩的是原材料的來源?！熬墼枴睂Σ牧弦蠛車栏瘢热缒静囊糜軜浠蛩?，牛角要用南方水牛角，而且必須長于60厘米。箭的羽毛一般要用扇起風來比較“硬”的法國鵝毛等等。

在采訪中，楊福喜多次提到他的叔伯哥哥楊福清。他動情地說：“楊福清大哥是搞裝修工程的，在這方面幫了我許多忙。如果沒有他對這一傳統技藝的搶救和支持，我不會堅持到今天。”

“聚元號”的弓是以豬皮熬制的膠（俗稱鰾）把水牛角、竹子、牛筋等材料粘制成一體的傳統反曲弓，其形制屬于清代滿族弓的特征?，F今傳統弓箭制作行業已經退出了市場，在歷經300年的風雨后，“聚元號”現成為清朝北方弓箭大院中惟一的幸存者，也是目前所知北京惟一完整保存的傳統制作技藝。2005年9月5日通過了專家論證，成為北京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并正在接受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專家評定會的評定。

通過國內外的媒體宣傳和國家的支持，經朋友介紹來找楊福喜買弓箭的人越來越多，“聚元號”已經初步有了起色，顧客中不僅有青海、貴州的少數民族，還有德國人、瑞士人。楊福喜“收入頗豐”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了。

即將結束采訪時，楊福喜高興地對記者說，有幾個在校的大學生向他表達了要學這門手藝的愿望，他準備物色幾個徒弟，將我們中華民族幾百年傳下來的這門手藝再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