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1月7日,天空飄灑著密密的雨絲,周圍群峰都消逝在濃霧里,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緊張感。“黃土嶺”聽起來像黃土高原上的土山,其實不是,它是太行山北部群山中一座岬口,四周有許多深溝大谷和一條不甚寬的干河灘。時已深秋,山里冷得早,林木脫盡葉子,地上是一片枯草。
中午12時,敵先頭部隊已接近黃土嶺東面的寨蛇村,大隊還逶迤在上莊子一線。直到下午3點,全部人馬才離開黃土嶺,陸續進入狹谷中的小路。這時,我一團、二十五團迎頭殺出,三團及三分區的二團從西南北三面合擊過來,把敵人團團圍住,壓縮在上莊子附近一條長約兩里,寬僅百十公尺的溝里。我軍一百多挺機槍從各個山頭一齊朝溝中打。分區炮兵部隊也連續發射了數發炮彈,這條山溝立刻被彈片、碎石和濃煙覆蓋住了。
敵人依仗其兵力雄厚和優良火器,向我寨坨陣地猛沖,遭到反擊后,乃掉頭西向,妄圖從黃土嶺突圍,逃回淶源。我三團緊緊扼守住西、南兩面陣地,我兄弟部隊一二○師的特務團也趕到,從三團的左側加入戰斗,使敵人欲歸無路,只能就地抵抗。當時,我們并不知道,率領這支敵兵的指揮官,就是赫赫有名的阿部規秀中將。
阿部規秀是接替去年被我軍擊斃的常崗少將,來統帥獨立混成第二旅團的。該團在日軍中堪稱精銳,而阿部又是在日本界享有盛譽的“名將之花”,是擅長運用新戰術的“俊才”和“山地戰專家”,以偽“蒙疆國防屯軍總司令”的身份,兼任獨立混成第二旅團的旅團長。遷村大隊被殲使他如同挨了八路軍一記耳光,丟了臉面。所以,他在第二天就親率精銳之師出馬掃蕩了。
我們雖不知道阿部親自出山,但阿部驕野成性、輕狂自負,臨行前,他在一封家信中寫道“……爸爸從今天起去南方戰斗!回來的日子是十一月十三四日。我們打仗的時候是最悠閑而且最有趣的,支那已經逐漸衰弱下去了,再使一把勁就會投降……圣戰還要繼續,我們必須戰斗。那么再見。”
黃土嶺東有個名叫教場的小村莊,那里是敵人指揮部。此刻,一群穿黃呢大衣的軍官,站在一座獨立院落的平壩前,正用望遠鏡朝山頭望。這情景,恰被一團長陳正湘用望遠鏡發現。他急忙把目標指示給分區配屬給一團的炮兵連連長楊九秤,楊九秤指揮迫擊炮連發數彈,正打在敵指揮官人群中,隨著“哐、哐、哐”幾聲巨響,敵軍官立刻倒下一片……
敵人失去指揮官,極度恐慌,他們抬著指揮官的尸體,朝黃土嶺拚命突圍,又遭到我三團、特務團迎頭痛擊。隨之,他們又向寨坨突圍,又被我一團擊退。這以后,敵人反撲勢頭頓減,戰法也亂了,不得不收縮兵力固守了。
8日凌晨,日軍飛來五架敵機,在戰場上空盤旋偵察,過一會兒,投下七個身披降落傘的指揮官,看來是來指揮黃土嶺殘敵突圍的。果然,八時許,敵人留下二百多人在上莊子掩護,其余開始向司各莊方向兇猛突圍,各種槍聲像海潮那樣轟響著。一團和二十五團果敢地插上去,切斷了敵突圍部隊和掩護部隊的聯系,三分區的二團、我一分區的三團和一二○師的特務團也開始全線攻擊……
這樣,我們從11月3~8日,6天中就連續取得了雁宿崖、黃土嶺兩個殲滅戰的勝利,共殲滅日本侵略軍1500多人,并繳獲了一大批武器和軍用物資。
一天下午,我們正在總結。聶司令員突然打來電話,他喜悅地高聲說:“成武同志,好消息啊!延安拍來賀電,說你們打死了阿部規秀中將,我祝賀你們啊……”
我又驚又喜,根本沒想到這位中將旅團長竟親自率兵深入黃土嶺,并且被我們打死了。在場的人都高興地開懷大笑。原來敵突圍時抬的那個指揮官尸體正是阿部規秀。
我急忙給一團掛電話,轉告了這個喜訊,并且要他們立刻到戰場尋找阿部中將的遺物。當天,阿部的繡著兩顆金星的黃呢大衣,和把上嵌金包銀的指揮刀被我們搜到。
阿部中將被擊斃,日本朝野震動,《朝日新聞》以通欄標題痛悼此人:《名將之花凋謝在太行山上》,連登三天。
阿部規秀是日軍侵華戰爭以來喪失的一個高級將領,黨中央、八路軍總部和全國各地的友軍、抗日團體、著名人士,紛紛拍來賀電,祝賀我們所取得的勝利。有趣的是,遠在大后方的國民黨中央政府,這次不說我們“游而不擊”了,蔣介石還發來賀電,并獎勵三萬元軍資。
(馮玉鈞薦自《黨史信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