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黎
“嫁入豪門,是我畢生惟一的職志!”我鄭重地對面前有點藝術家氣質的算命大師說出我的人生大志。
“好吧,把他的名字和生日寫給我。”他的語氣不屑得超乎專業。
我點點頭,寫下了一串目前認識的闊少爺、小開的姓名。
“展繼業、連統域、楊士懿……”他仔細地看著這些名字冷笑。“都是些命不錯的世家子弟,對不對?”
“哇,你說得好準!”
他輕描淡寫地繼續:“這個姓展的嘛,祖上有德,光是分家產就夠這輩子吃喝不盡。姓連的這個名字帶著霸氣,應該是長子,會在家族中掌權,可惜政治這東西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很難料得到。至于這個姓楊的,是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老幺,只是過幾年怕會守不住……”
“等等,”我打斷大師的話,“我只是想問跟哪一個會比較好。”
大師看看我,長嘆一口氣。“基本上,這幾個人都和你沒什么緣分。”
“什么?”我懷疑地看著他。
“用煮熟的豆子播種的結果是如何?”這位先知留下一句,“你自己回去想想。”
一個月內,我的遭遇果真如大師所預言的。首先呢,姓展的和我攤牌。“小。如果你要跟我回家見父母的話,就要答應我,往后別和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姐妹淘聯絡。萬一被我媽看見了她們這種狐貍精打扮,把你也歸成一類,鐵定氣到心臟病發作。你真得把你的野馬個性改一改。”
野馬個性?我自認在他面前已經乖得像家畜一樣了,所以忍不住反駁:“繼業,為了你,我不敢去染頭發、不能穿比較清涼的衣服、不能夜夜笙歌,下班還要學做菜插花記賬。結果,現在你連我交朋友的自由都要管。你干脆說,以后我連娘家都不能回去。”
“嫁出去的女孩就是潑出去的水,你娘家我會每個月固定寄錢回去孝順。”
“你什么意思?”
“小。其實我媽一直很在意門當戶對的事,你爸是公務員,算是家世清白,這已經是她能容忍的媳婦最低限度了……”
“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高攀不起你。”謝謝,再聯絡。
我的心高氣傲在幾天后遭到了青天霹靂。原來,展繼業和我一樣,手上有一把“新娘人選”。我自知不是婚后能在家里專心當“高級種豬”的女孩,所以傷心三十分鐘后,專心把他忘掉。
失望之余,我投奔去問那個有個議長老爸的連統域,“你說,你打算什么時候娶我?”
“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仿佛早就準備好回答這個女人不在狗急跳墻時不輕易發問的大忌,“我哥姐們都是為了家族聲勢和其他派系大老的子女們聯姻。將來會從政的我,自然也不會例外。”
“政治真現實。”我冷眼看著他這個愛情政客接下來的把戲。“好,如果你早知道會被你老爸送去派系匈奴那兒‘和番,那我們還有什么未來?”
“寶貝,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爸有四個小老婆嗎?”他的暗示曖昧,“她們相處得很融洽,還傳為政壇佳話呢!”
我回送他一個迷人的笑,和一句政壇中的至理名言:“你去做你的大頭夢!”
因為說了這句沒教養的話,所以我立即從連大少爺的“四大姨太花名冊”中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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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個姓楊的呢?”死黨阿艷迫不及待地問著,“你現在情勢危急已經二出局了!還好楊家可是有游艇,他自己還有好幾輛非量產的F1級跑車,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大金龜!”
“唉!可惜楊士懿基本上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慢條斯理地啜一口法國玫瑰花茶繼續,“雖然楊大少一擲千金的敗家能力,是不會輸給任何一位石油王子的,但他連一家三流大學念了七年都還混不畢業,我能指望他有什么智商?”
“男人笨才好啊,以后錢都是你掌管。如果你不要,我倒是不介意當資源回收桶。”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我聽說楊家的財產早成了空殼子,三年內遲早被他兄弟們一起敗光。到時我還手牽手陪他一起去坐‘掏空上市公司的牢?”我把花茶一口喝下。
“哇,這么說真的應驗了那句‘用煮熟的豆子播種。那命理大師算得真準,誰介紹你去的?”
“有一陣子展繼業天天帶我去PURE喝咖啡,無意間,他指著那個人說他是‘算命師,每周三都會去那家咖啡館。有一天,我被展繼業放鴿子,等了半天,這位算命師一過來就說,‘小姐,你約的人不會來了。好準哦!后來他又分析了那幾個人的姓名學給我聽,神準耶!而且是免費的哦!”
“小。下次要算命別忘了順便找我。”
“放心。”我是史上最熱衷算命的女人,“我還要回去再問問他。”
為了嫁給有錢人,我所付出的嘔心瀝血的過程,實在精彩得可以出一本書。誰叫小時候我家比較窮?當然啰,聰明早熟如我,知道王子是不可能愛上一個笨蛋的。因為我也不希望他是笨蛋。所以十五歲時,我惟一的娛樂就是熟讀圖書館里的中外名著。
高中時,更深入研究男人娛樂的種種:諸如東洋A片女星、NBA球隊球星、帥勁的機汽車、新潮電影,還有那些和關于男人政治和日本泡沫經濟下之危機……除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外,總不能一開口就猶如火星人遇到地球人的情節。
上大學后,舍棄熱門的商學不念,跑去讀觀光系,差點沒讓老爸拿出S腰帶勒死我。但我心里老神在在的打算是:“誰要幫有錢人算錢?幸福女人要的是男人捧錢回家,讓之前嫌我家窮的人,流著口水看我風風光光嫁給有錢人,然后趴在我腳下替我數錢!”
寒暑假我一天當三天用,披星戴月地做家教打工,把自己打扮成校花級的人物。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嫁入豪門”這項偉大的希望工程在做準備。
“畢了業,我們就去考空姐,然后嫁給全世界最有錢的老公!”我和阿艷發誓,但誰也沒想到,本公司的班機上,去大陸探親觀光的阿公阿嬤和有錢的闊少爺的比例,大約是一千比零點一。
阿艷說,她打算再守株待兔幾年看看。但是我等不及了,當機立斷改行去某公子哥兒代理的超級跑車公司,掛著“業務副理”的頭銜賣跑車。
這里工作輕松抽成高,最重要的,還可以認識一堆掛著頭銜沒事干,只好來賞賞車打打屁的世家子。據我的觀察,這群貪玩闊少不是被家里飼料營養品有計劃灌大的冠軍豬頭男,就是開口閉口夾句英文的大草包假洋人。
阿艷沒事還八卦地轉述著——以前飛機上那群和我水火不容的蜘蛛精們,早就一個個結網捕食成功,紛紛嫁給什么科技新貴、“反攻大陸”有成的臺商、歸國學人。講著講著,她還是忍不住酸葡萄起來,“哼,等著看吧!若是我們的目標只是為了要嫁給那種平凡的男人,早就嫁出去八百次了,小∧闥刀圓歡裕俊
我百分之百贊成。為了配得上往后的悠閑富豪生活,我們必須懂得有錢人的術語。例如:我們不說“加州白酒”,要用CHARDONY代替;某些場合絕不能用暴發戶的語氣說“給我拿最好的香檳來。”,而要用可愛的小名呼喚它“請給我一杯DOM,謝謝!”去LV和香奈兒買提包,有氣質的優雅仕女們該說:“我等會兒要去同路易和COCO打聲招呼。”
為了和“想像中未來的有錢老公”出國度假談生意,阿艷的高爾夫已經練得具有“偶爾”有一百桿內的實力。
為了陪闊少們去玩小型賽車,我還得陪她去學開車和繳罰單。為了讓“想像中未來的有錢老公”在PARTY上有面子,我們苦練多時的探戈、狐步、社交舞,和幾首可以拿出來唬唬人一副要開獨奏會似的蕭邦名曲。為了出口成章追住流行的口味,在蹲馬桶時也要把握時間飽讀中外雜志。
男高音多明戈六月要來開的音樂會必定要出席,什么jazzpub最勁,什么服裝表演的資訊更是定期要更新;家里訂的雜志單要包括世界級有錢人指標的“Dupoant report”。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投資——外表。即使像現在餓到連泡面都買不起的月底,眼睜睜看著窄小的衣櫥里塞滿了每過一季就要退流行的香奈兒、唐娜凱倫,PRADA,我還得光明正大地告訴自己,“再窮,也不能把靈魂賣給二手衣服飾店。”
像那些男人的跑車一樣,這種虛榮的華服其實都是我給自己的不安全感找的理由和借口。
“我永遠不懂為什么上門買跑車的這些男人,以為最新改款的車才會吸引美女,其實百分之九十五的女孩只認得雙B標志。對不對?”對阿艷發牢騷。
“有錢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阿艷修正我:“真假公主是用一顆小豌豆判斷出來的。同理可證,會嫁入豪門或嫁給平凡人的學問,就在行家對那一顆豌豆細微的堅持上。”
“我已經餓得聽不懂你的哲理了啦!”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我寧可去問那個算命的,到底還要熬幾年才嫁得到好男人?”
“你不要嫁好男人,”她再度訂正我的語氣,“你要嫁的是有錢人。”
“今天是星期三,如果你要跟我去算命,就請我去喝一杯七百塊的咖啡。”
阿艷聽出我的窘境,打開皮包拿點錢塞給我,“先支援你救急,但我今天下午還約了人。”
就這樣,我一個人去找算命師。因為沒什么其他非分之想,所以素著一張臉去了PURE做有錢人口中所謂的“另類靈魂心理治療”。
下午,PURE里一樣有許多有錢公子帶著不同身份的美女出現。算命師一個人挺無聊地坐在角落看書。
“嘿——”我大剌剌地一屁股就坐在他面前。他抬起頭瞄我的第一眼有點冷淡,似乎沒認出我。
“你忘了我啊?”
“哦——”他認了出來,“那個立志要嫁有錢人的跑車美女又來啦?”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賣車?”
“你上次告訴我的。”
“我沒化妝,很丑哦!”我猜這是他認不出我的原因。
“不會啊。你不必靠那些東西。”他語重心長地,“你要常告訴自己,你的存在,就是自己最大的安全感來源。不必靠有錢的男人給你金錢上的安全感。通常這些人來來去去,只會讓你更沒安全感。”
“不太懂耶,大師,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我不化妝的話,愛情運會比較好?”
“你的桃花運其實夠好了吧?”他沒好氣地反問,“你上回不是才給了我一串小開的名字?”
“說到這個,”我忍不住夸獎他,“你算得好準耶,我和他們全散了耶!”
“這么快?”他的語氣也很意外。
“是啊,自從你說我和他們三個都沒緣之后,一切該發生的倒霉事就排山倒海而來。”
我一五一十把經過說完,又豎起大拇指對他說,“你實在是我遇過最準的命理大師。”
“因為你一次就給了我三個人的名字。”他平淡地說出原委,“這代表潛意識里,其實你連任何一個都沒把握,也不見得有多愛對方。”
“是這樣嗎?那你幫我算一算,我什么時候才可以嫁給夢中人?”我對他的心理分析很信任。
“下輩子吧!”
我有點生氣,“為什么?我為了等著嫁給富豪的那一天,又運動又注重保養,還有什么十八般交際花必備的武藝學得樣樣精通。”我開始一古腦地將我學打高爾夫球,及無所不用其極要接近有錢人的理論辟哩啪啦地說給他聽,當然也加油添醋地夸張了包括精通六國語言的九官鳥才能。
“沒想到你這么優秀!”
“當然!”我沒有必要在他面前隱瞞真相,“總之嘛,如果我不嫁給王子之類的豪門子弟,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真的?”他看著我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來。
“有什么好笑的。不然你以為我之前那三個男朋友都是白癡嗎?如果我沒有這么多優點,怎么打敗其他的灰姑娘呢?”
“正因為他們不是白癡,所以最后都離開你。”他停止了笑聲,替我下結論。
“?”我用疑惑的眼神問他。
“因為,你打算提供給他們的都只是表面上的條件。”他搖頭,“如果你希望用美貌和完美生活技藝去交換對方的財富,這樣的誠意,顯然是不夠的。”
“什么不夠?”
“愛。”他問,“你應該不夠愛他們吧?”
我誠實地悄聲說,“不瞞你說,我覺得那些有錢的少爺,其實個性上都有缺點,太自大又很豬頭。”
他被我逗笑了,“我也不瞞你說,我交往過一些富家千金,個性也是很扭曲古怪的。”
“反正我嫁入豪門,也是單純地想可以隨意花錢過好日子而已,我窮怕了。”
“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可是你這種心態,最多只能跟著富豪公子們享受當情婦的樂趣。”他瞇起眼仔細看著我,“小姐,嫁入豪門后的生活,不光只是你想像的奢華少奶奶日子。你有沒有想過,豪門里的恩恩怨怨和利益分配?其中牽涉有許多責任、犧牲和妥協,那是EQ很高的女子才能勝任的工作。所以,你那些優秀的男朋友,最后娶的可能是一位讓你跌破眼鏡的平凡女人。”
“為什么?”我想到這點就很不甘心。
他老神在在的,“因為男人沒有你們想的那么單純,你以為他們只要一個花瓶美女做老婆?錯了!其實他們心里頭也會一遍又一遍地仔細計算,哪個女孩才是會專心替他們家族利益著想的偉大女人。而你呢?是不是一心只想要過最好的日子,然后什么都不肯遷就?”
他一言驚醒夢中人!
我反省了十秒鐘。“我還以為認真讓自己變成世上最出色的女人,就有資格要求命運讓我麻雀變鳳凰。”
“所以我說,意識到你自己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
“但大部分的男人,會是這樣想嗎?”
“至少,我就很喜歡有上進心的女孩。有野心的媽媽才會生出有野心的接班人。”
“不是什么野心啦!我只是希望我愛的王子能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對我求婚,奢求童話發生的夢想到了后來,就演變成想嫁入豪門。這種想法是不是真的很蠢?”
他安慰我,“想嫁給有錢人沒什么不好。只是,你不能把愛情當成一樁充滿利益的商機。即使你有心要當人家的賢內助,人家也會誤會你的動機,白白讓好機會溜走。”
我聽著他頗有智慧的話語,“大師,謝謝你!”
“謝什么?”他笑,“你這么聰明不該聽我胡說八道。”
“你不僅會算命,還會安慰人。”
“如果你有空的話,下星期三再來找我吧!我們還可以多聊聊。”
“我很窮,從今以后要認真上班了。”我悄悄對他說,“這里的咖啡太貴,以我現在的灰姑娘身份是不可能經常來這里消費的。”
“那我請客。”
“不用啦,來這里你也賺不到我的錢,還要多花咖啡錢。不然,大師你給我你的名片,等我發薪水,我再去你的命相館找你解惑。”
“我在外面沒有開業呢!”他堅持,“下星期三,我在這兒等你。”
“如果我不來呢?”
“我就每個星期三都在這里等你來。”聽了這句話,我心里一陣甜意。又突然害怕自己會喜歡他。“你會來嗎?”
“我考慮。”
“雖然我可能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有錢人,但是請你喝一輩子的咖啡是絕對沒問題。”
我聽出了他的誠意,頗感動。“謝謝!不必了。”我開始替他的荷包著想。
“那,能不能給我你的電話號碼?”
“不行。”
“為什么?”
“天機不能泄漏。”我語帶玄機地調皮起來。
“那下星期三再見面,好不好?”
我很想拒絕他,但很奇妙的是,我對他的感覺又很對。“你不像想像中的那些算命師。”
“你也比我所遇過的拜金女郎可愛許多。”他笑的時候,可愛得讓人想疼疼他。
?鄢?鄢?鄢
“怎么樣,大師有沒有給你指點迷津?”一回家,阿艷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來關心。
“還是你命好。”我嘆口氣,“聽他的語氣,我這輩子大概是和有錢人無緣了。”
“有職業道德的算命師,怎么可以講這種妨礙人求進步的喪氣話?”她替我抱不平。“哼,下次我陪你踢館去。”
“其實,他也是好意開導我吧。”
“開導什么?”
“我覺得我該聽他的話,修正非有錢人不嫁的思想。”
“你干嘛聽信那個妖言惑眾的家伙啊?”
“其實他還挺可愛的。老實說,我對他印象還不壞。”
“寶貝啊!”阿艷在那頭大叫,“你會不會是喝了他下的什么符水中邪了吧?”
中邪?一定是。我也問自己,“我怎么可能會愛上一個幫人算命維生的家伙?”
這問題足足困擾了我一星期。
星期三。克制不住想念,也不知是什么奇妙的感覺驅使我下了決心,還是要蹺一次班去找他說話。他果真守在吧臺的角落東張西望。
一見到笑得燦爛如花的對方,我們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卻又緊張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我車行的名片。”我把名片遞給他,“你要不要算一算,現在我心里在想什么?”為了打破沉默,我自以為幽默地說。
“老實說,我不會算命。”他突然向我鄭重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你不會算命?那你每星期三在這兒干嘛?”
“品嘗咖啡。”
“拜托!”我才不相信,“第一次看到你,我朋友就指著你偷偷告訴我你是‘算命師。我第二次看見你,你就過來告訴我‘你約的人今天不會來,結果那個混賬真的放我鴿子沒來。”
“那是因為我認識他,他要我轉告你的。”
“你認識展繼業?”
“不只展繼業,連統域、楊士懿我都認識。”
“不可能!”我脫口而出。
“真的,他們都常常來這里。你也知道這些公子哥兒們都常帶著不同的女孩子來喝咖啡炫耀。”
“難怪!”我有股難受的被騙感,“你開始就能把他們的家世背景說得一清二楚。”
“對不起!”他拉住我的手。
“展繼業明明告訴我,你是‘算命師,每個星期三都在這里出沒。”我把他的手甩掉。
“那天你突然叫我‘算命師,要我幫你算命的時候,其實我也嚇了一跳。”他解釋,“其實我叫孫明治,可能你當時聽錯了,聽成‘算命師。本來我只是將錯就錯想和你開個小玩笑,后來你竟認真得和我聊了那么久,愈聽愈覺得其實你是個好可愛的女孩子,所以就不忍心把誤會拆穿。”
天啦!我竟然可以莫名其妙地把“孫明治”三個字聽成“算命師”,然后口無遮攔地將自己丑陋拜金的一面展現無遺。
“我可以請你喝咖啡消消氣嗎?”
“不必。”
“你可以原諒我嗎?”
“現在很難。”
“其實,”他左右為難起來,“這幾天我真的很想你,明知道說出實情一定會惹你生氣,但是無論如何,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偽裝下去。我喜歡你,真的。”
面對他的表白,我又羞又惱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可是,我的自尊受傷了。”我拿起手提袋,丟下該付的錢,奪門而出。
他追了出來。
我躲進附近的巷子,打算讓他永遠找不到。然后,一路哭著回家。我猜這整出鬧劇是老天給拜金女郎的懲罰。這個好不容易讓我心動的男人,可能會一輩子嘲笑我的愚蠢。
阿艷張著嘴,不可思議地聽完整件事的經過。“你咕嚕嚕就把自己祖宗三代的事全告訴他了?他還說他喜歡你?”
“嗯。”
“那你呢?”
“如果我對他沒感覺的話,會哭成這樣嗎?”
“那我真的要恭喜你找到幸福了。”
“?”
她突然大笑起來,“寶貝,你知不知道你挖到大金礦了!孫明治他就是PURE的老板、海運大王的兒子、孫家的小開!”
“咦?真的?”我抹掉眼淚,“你怎么知道?”
“誰叫你不看專門介紹成功名人的商業雜志?那些某某大王、某某企業家的兒子女兒在干嘛,上頭說得一清二楚,還登出照片呢!”
我真是打心里佩服阿艷。沒想到,想嫁入豪門的拜金女郎該念的功課,竟然還包括人物專訪呢!
一想到“還好,我給了他車行的名片。”就忍不住有劫后余生的萬幸。
不知為何,我很有把握。他,明天一定會出現在車行。
(選自臺灣《小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