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昱
2003年8月21日,《大連日報》刊載題目為《斜陽·荒草·舊居》的署名文章,文中稱大谷光瑞是“探險家”,“買走”、“收集”了大量的中國文物;文章寫道:“我想,在一個特定的歷史背景、歷史環境下,大谷光瑞來中國,功過自有評說的,但其在藝術研究、文字考古方面還是有一定作用的,畢竟旅順博物館的第一批館藏就是大谷光瑞搜集來的”等等,公然為大谷光瑞歌功頌德,揚幡招魂。文中言論不禁讓人想起近些年來日本某些人所鼓噪的把大谷光瑞美化成中日文化“友好使者”、“西域文化研究的一代宗師”的論調。
大谷光瑞何許人也,是早巳蓋棺定論的了。大谷光瑞,1876年(日明治九年)12月27日出生于日本京都。取名峻磨。自幼攻讀漢籍,深諳漢學,通曉中國歷史。他出生于佛門,其父明如上人是日本佛教真宗派西本愿寺的第21代掌門,10歲時,他受戒剃度,取法號“鏡如光瑞”。從德川幕府至明治時代,西本愿寺與朝廷關系密切,是明治維新的擁護者。大谷光瑞夫人的妹妹,榮升為大正天皇的皇后,大谷家族成了皇室國戚,其父被賜封為伯爵。1903年1月,其父明如上人遷化,大谷光瑞接任為西本愿寺第22代掌門,并承襲了伯爵。在近衛文磨、東條英機、小磯國昭的幾朝內閣中,任參議、顧問;日本發動侵華戰爭后,又擔任大東亞建設審議會委員等重要職務。(見《大連市志·文化志》人物篇大谷光瑞條,大連出版社2003年版)大谷光瑞以學者、探險家的名目出現,涉足內閣,參與政治,充當了為日本殖民當局侵略、擴張、掠奪政策服務的先鋒人物。
佛教是在我國唐代由中國傳人日本的。1899年(日明治三十二年)1月,年僅23歲的大谷借“尋佛教之根”,用了4個牛月的時間,訪問了中國的15個城市。1900年1月,以調查佛教遺址為名訪問了印度。1901年又考察了英、德、法、俄、瑞典等國家,接觸了以探險為名掠奪中國文物而出名的“學者”、“名人”,如萊博、海蒂因、斯坦因等,參觀了各國博物館,看到了各國探險隊從中國掠奪的大批文物珍寶,十分眼熱。特別是對斯坦因等中亞探險的收獲,感到震撼。于是,他就步自十九世紀末葉開始的、以掠奪中國文物為目的的中亞探險熱之后塵,組建了一支有別于歐洲人的探險隊。歐洲各國探險隊均為基督教徒,而他的探險隊清一色是佛教徒;歐洲人探險僅限于中亞(即我國新疆),而他的視野不僅局限于中亞,而是泛蓋西域,即中國的西北地區。
1902年8月至1914年5月,大谷光瑞先后三次親率或派遣渡邊哲雄、桔瑞超、野村榮三郎等人帶領“大谷探險隊”,深人中國西北地區進行探險考查。三次探險的隊員共有18人,歷時5年零11個月(第一次23個月、第二次18個月,第三次兩年半時間),行程一萬八千公里,足跡遍布我國新疆、內蒙古、甘肅、青海、寧夏等40余座城鎮,294個佛跡點。名為探險,實為掠奪。“大谷探險隊”通過亂挖、亂掘和切割等破壞手段,大量地竊取、掠奪我國地上地下文物寶藏。如在吐魯番的哈斯萊尼河右岸洞窟中,一次就切取壁畫8幅。他們還以古董販子身份出現,雇用當地老百姓,誤導慫恿隨意地亂挖亂掘,使大批古墓、古遺址遭受嚴重破壞。“大谷探險隊”的瘋狂盜掘,使我國西北地區的文物古跡,遭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破壞與洗劫,其損失是無法挽回的。“大谷探險隊”三次探險,到底竊取掠奪我國的文物有多少,沒有確切的統計數字,僅第三次探險有記載,共竊取文物86箱,重達6731公斤,其中在吐魯番竊取的文物就有70箱之多。大谷光瑞本人稱所竊取的文物“在時代上可上溯至六朝,在種類上也多種多樣,頗為豐富”,“出土文物予以區分的話有:佛典、經籍、史料、西域文字的文書、繪畫、雕塑、染織、刺繡、古錢、印本等。”
1914年5月,因管理不善,財政松懈,僧侶貪污腐敗,以及探險耗資巨大,使西本愿寺財政出現嚴重危機,大谷因此受到譴責與指控,被迫辭掉掌門和伯爵爵位,“宏偉的探險計劃”也中止了。嗣后,他將從中國掠奪的文物資料全部運回日本神戶,存放在花巨資在六甲山營造的伊斯蘭風格別墅“二樂莊”,并委托大學教授為他整理、分類編目。是年11月,掠奪文物資料《二樂莊叢書》第一冊出版不久,大谷就放棄整理工作,從神戶出發經由朝鮮抵達大連,出席西本愿寺關東別院(址在永和街,現已拆)落成典禮,后又去中國內地“視察”。從此,他移居旅順,買下一所俄羅斯建筑經翻修為宅邸(位于夏家河子),以旅順、大連為基地,輾轉往來與上海、青島、北京、臺灣、朝鮮、日本等地,從事配合日本侵華政策的所謂“學術譯著”、“宗教研究”、視察的政治活動。其間,大谷雖與孫中山先生有過接觸,但也是有其政治目的的。1916—1917年,由滿鐵會社出面和資助,大谷在大連刊行了《含秀居叢書》。1918年4月,在旅順創立了“策進書院”,1919年,又組建了“光壽會”。1922年,創刊主編了佛教刊物《大乘》月刊。
離開神戶時,大谷將古寫經類、10具木乃伊、雕刻等7531件文物及二萬冊藏書帶到中國,其余的較大部分移交給“朝鮮總督”,成立朝鮮總督府博物館(今韓國漢城中央博物館)和贈送給日本京都博物館(后轉給東京國立博物館)、龍谷大學,以及日本各美術館;還有一部分文物賣給古董商人。運回中國的文物,1917年4月以“寄存”形式存藏于當時的“關東總督府滿蒙博物館”。1925年11月,由大谷、上田恭輔等提供的藏品拓片212種、金石參考資料100種,在大連圖書館舉辦“拓片展覽會”。1929年,以37161日元出賣給“關東廳博物館”(今旅順博物館)。運回中國的二萬冊藏書,先運抵上海,1915年又運抵大連。1917年將存于宅邸的漢籍和西文圖書“寄存”于滿鐵圖書館和關東都督府滿蒙物產館(1918年改稱關東都督府博物館)。1925年11月,大谷因去南洋考察經費短缺,向滿鐵會社借了一批巨款,以“寄存”在滿鐵圖書館的圖書做抵押。1930年因無力償還借款,只好將這批抵押圖書抵債歸滿鐵大連圖書館所有。
這批圖書有中國古籍5千余冊,西文圖書3千余冊。為保持這批圖書的完整性,被定名為“大谷文庫”,編人滿鐵大連圖書館的特藏。這些古籍包括中國古籍分類中的經、史、子、集、叢的各類,中國古代小說、戲劇類尤為突出,不乏稀少珍貴版本。其中《警世通言》(明刊)、《醒世恒言》(明刊)、《警世陰陽夢》(明刊)、《詳刑公案》(明刊)、《連城璧》(清刊)、《珍珠舶》(清刊)、《合浦珠》(清刊)、《賽花鈴》(清刊)、《飛花艷想》(清刊)、《醒風流》(清刊)、《醒名花》(清刊)、《濟公全傳》(清刊)等明清小說180余種,多為從《金瓶梅》問世,到《紅樓夢》刊行這140年間中所刊刻,有數十種國內外的孤本,為國內外的專家、學者所關注。該館以“大谷本”小說為基礎,又經過十多年的搜購網羅,不斷補充,到1940年左右,收藏的明清小說已有500余種,形成館藏圖書的一大特色。在西文圖書中,多是明末清初來中國傳教的如利瑪竇、南懷仁、湯若望、郎世寧等西方傳教士所寫的關于中國明清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和天文、歷史、地理等著作。1932年5月13日,滿鐵大連圖書館曾以這些傳教士的著述為主,舉辦過《明末清初來華宣教者著書展覽》,展出圖書200余種。
當時旅順圖書館內還特別設立了一個“大谷文庫”。旅順圖書館的前身是1918年10月在關東都督府博物館分館內設立的圖書閱覽場,1921年改稱為博物館的圖書部。1929年4月,獨立成立關東廳圖書館。1934年12月,改稱為旅順圖書館。該館最多藏書達20萬冊。1930年前后,大谷光瑞將其1917年“寄存”在滿蒙物產館的3500冊西文圖書,作價賣給了關東廳圖書館。該館把這批圖書作為特殊藏書,定名為“大谷文庫”,永久保存。旅順圖書館的“大谷文庫”,與大連圖書館的“大谷文庫”有什么不同呢?主要是在藏書內容上的不同。該館主要收藏有關亞洲中南部和非洲情況的西文圖書,多為珍品。后來該館還舉辦了“大谷文庫·羅振玉藏書·日俄戰爭圖書聯展”。
1925年以后,大谷光瑞的活動配合日本帝國主義侵華的政治色彩更為突出。1932年,偽滿洲國成立后,大谷偕井上德命前往“視察”。之后,出版了《滿洲國的未來》一書,直言“滿洲必須在日本的保護下培育發展”,侵略與掠奪的思想充斥全書。1938年,大谷針對“七七事變”后的時局,發表了《中國事變后對策》,極力主張擴大侵華戰爭。1939-1941年,主編出版了《大谷光瑞興亞論叢》《大谷光瑞興亞計劃》,鼓吹“南進”論,為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效力。(黎生、藍升《大谷光瑞其人其事》,載《長夜·曙光》一書。大連出版社1999年版)1945年8月15日,日本戰敗投降,大谷滯留大連,寄住大和旅館(今大連賓館),1947年3月回國,1948年10月4日病逝,謚號信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