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端解決：私人律師的舞臺有多大？

高田甜

WTO框架內出現的爭端，由于牽涉各成員的根本政治經濟利益，因而多由政府派員參與解決，但并不鮮見私人律師在其中活躍的身影。那么私人律師在WTO爭端解決中的代表資格究竟如何？其未來發揮作用的空間還有多大？本文就此提出了自己的分析。

WTO成立多年來的實踐充分證明，“爭端解決機制”成功地解決了成員方之間的貿易爭端，是整個WTO體系中具有核心地位的機制。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國際經濟貿易領域不斷出現許多新問題，該機制的一些不適應性和滯后性也逐漸暴露出來，如私人律師在WTO爭端解決中應充當何種角色，發揮怎樣的作用，能否作為成員方的合法代表參與到WTO爭端解決中來并發揮其應有作用，為當事方謀求合法權益的問題，便成為近年來受到普遍關注和引起激烈爭論的話題。根據WTO專家小組和上訴機構近年來的實踐，我們認為，私人律師在WTO爭端解決過程中的代表權從根本上是得到肯定的，即私人律師有權作為成員方代表參與到爭端的解決程序中。

跨越門檻加入博弈

ＷＴＯ的法律體系龐大、繁雜，在爭端解決審理中的一方代表，必須經過良好的法律訓練，并具備豐富的法律實踐經驗，才能更好地主張和維護被代理方的權益。從積極參與WTO機制的角度來說，參與者必須具備豐富的國際貿易知識和嫻熟的法律訴訟技能，這就為私人律師參與WTO爭端解決機制提供了一個良好的契機。尤其是對于一些弱小的發展中國家以及很大一部分不發達國家來說，這種參與的必要性就顯得更為迫切。一般而言，WTO中的弱小成員相對地更容易從以規則為基礎的WTO爭端解決機制中獲益。但是以規則為基礎的機制同時又要求由受過良好訓練的法律人員來搜集和整理有關證據材料，進行抗辯。與美國、歐盟等西方經濟大國政府有自己的律師不同，許多WT0弱小成員方政府并沒有自己的訓練有素的、經驗豐富的國際貿易律師，因此，WT0成員是否有權雇

傭私人律師代理其參加WT0爭端解決程序就成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

遵循先例抓住契機

對于爭端解決審理中各方代理人的資格問題，在《關于爭端解決規則與程序的諒解》中并無明確的規定。

在WTO著名的歐共體香蕉案中，專家小組裁定，只有政府成員或歐盟委員會成員才能作為政府代理人，從而否認了小的發展中國家自由派遣私人律師作為代表的權利。但在隨后的程序中，上訴機構否定了專家組的這一裁定，認為各WTO成員方均有權決定爭端解決代表團成員的組成，政府以外的法律人員可以代表一方參與爭端解決案件的審理。

如何決定政府代表團的組成是—個國內法問題。根據國際公法原理，誰有權代表一國政府屬于一國國內法范疇，應當由主權政府自行決定。國家有權決定其政府的代表團成員，并應可以自由任命私人律師作為其政府代理人參加WT0爭端解決程序。其實，要想控制政府以外人員參與到爭端解決中來是非常困難的，即使控制了參與者的身份，也難以控制爭端的相關文件起草者的身份。如果爭端案件的相關文件都是由作為非政府官員的律師準備和起草的，那么是否允許他們直接在案件審理中以代理人的身份出現，其現實意義就并不大了；相反，如果允許律師參與爭端解決則有可能各方均會受益。

因此，在歐共體香蕉案中，上訴機構做出如下裁決，決定允許圣盧西亞雇傭的律師參與審理，理由是：上訴機構注意到，在WTO協定、DSU或上訴審議工作程序中，都沒有發現關于誰能代表一國政府參加上訴機構口頭聽證會的任何具體規定，也沒有在國際法慣例或國際審判組織的普遍做法以及GATT實踐中，找到有關禁止WT0成員國決定其代表團組成的任何規定或慣例，以及以前的專家小組對這個問題的任何報告。上訴機構進一步指出，由各國政府選定律師代表其成員方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特別是對于發展中國家而言，這能使它們充分參與爭端解決程序。此外，由于上訴機構僅僅審理專家小組報告中的法律和法律解釋問題，因此，由合格的律師代表一國政府參加上訴審理尤為重要。因此，在考慮了圣盧西亞的請求之后，上訴機構決定：有關由誰來參加政府代表團來代表其參加上訴機構的聽證的問題由WT0成員國自行決定。

上訴機構的這一決定意義重大，為日后同類案件的處理提供了參考。因此在隨后的“印尼汽車案”和“韓國酒類稅案”中，專家小組和上訴機構均基于相同的原因做出了肯定律師可以作為成員代表參與爭端解決程序的相似裁決。

找準定位全能發揮

私人律師在WTO爭端解決機制中發揮作用的最重要的途徑是代表國家在WTO爭端解決中進行起訴與應訴。在WTO機制運作的各個階段，律師均可發揮重要作用。

在協商階段（Consultation），律師可以代表一方成員按照《諒解》規定的要求制作《協商請求書》，陳述有關的事實、理由和法律依據，將有關書面材料按照規定的時限交給對方，并通知爭端解決機構（Dispute Settlement Body, DSB）和有關機構。如果作為被申請方的代表，律師則應當按照規定的時限做出答復。在具體的協商過程中，律師將還可以作為成員方的談判代表參與協商的整個過程；在斡旋（Good Office）、調解（Conciliation）和調停（Mediation）階段，律師則可以配合當事人把好法律關，對可能遇到的談判條件、解決爭議的建議和可能達成的協議是否合法，是否能夠最大限度地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等一系列問題從法律的角度進行衡量；在專家組（Panels of Expert）介入階段，律師應當及時向DSB提出成立專家組的請求，并擬定對爭端事項的事實與理由的意見書。在專家組第一次實質性會議之前向專家組遞交上述意見書；在專家組的第一次實質性會議上，代表或者配合本方提出申訴。如果作為被訴方，則應當代表或者配合本方做出相應的答辯。在專家組第一次實質性會議結束后，律師應當與當事人認真研究對方的意見和答辯，精心準備本方的辯論，以爭取最大限度地維護本方的利益。在專家組提出中期報告以后，就報告的事實和結論部分涉及的法律問題提出意見，協助本方提出復議報告。如果認為存在違背事實和法律的情況，則應當及時提出相應的復議請求，并與專家組積極協商爭取盡量反映本方的意見；在專家組提出終期報告后，根據報告的結果權衡利弊，協助本方做出是否接受報告的決定。如果不接受該報告，則應當做好上訴的準備；在上訴審查（Appellate Review）階段，律師的任務則是針對上訴涉及的法律問題和法律解釋做出詳細的、全面的闡述，供上述機構審理。最后，如果爭端裁決在合理期限內無法得到執行，被訴方將與本方進行談判以達成一項雙方都能接受的補償辦法。如果雙方無法協商一致，本方可以要求DSB授權中止其對于被訴方的有關義務。在這個過程中，仍然需要律師提供談判和有關程序方面的法律服務。

WTO的爭端解決機制走的是司法途徑，形成的是國際法律體系，因此它所受理的爭端像國內法律體系一樣需要律師的介入才能最大限度地維護當事人的利益。另外，WTO的法律體系紛繁蕪雜，各種規定非常復雜，語言文字晦澀，只有律師行業所提供的專業法律服務才能使相關爭端成員方有準備地、有針對地在每一個可能的環節上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說理。而相對于發達國家而言，發展中國家精通國際經貿業務的法律專業人才較為缺乏。應當努力幫助發展中國家培養自己的WTO法律專家，培養其本土專業法律人才，讓律師介入爭端訴訟。這批精通業務的律師將可以受雇于政府，積極地參與到與WTO有關的國際經貿糾紛案件的解決當中。

我國精通國際經貿業務的法律專業人才奇缺，以前的傾銷案都是重金聘請外國律師做的。入世后，我國寬廣的市場更加需要一大批精通外語、熟悉國際經貿業務、有豐富訴訟經驗的法律專業人才來維護我國在國際經貿爭端中的合法權益，為此，迫切需要培養出一批自己的律師隊伍，使得私人律師能夠充分地參與到WTO的爭端解決過程中來，并最大限度地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作者單位：華東政法學院國際法學院）